太极殿蟠龙柱上的夜明珠忽明忽暗,德安长公主的鎏金护甲叩在赤焰石冰鉴上,震得西域葡萄酒漾出血色涟漪。
"钦天监的老糊涂怕是酒糟吃多了眼!"她指尖掠过自己的朱砂痣,"若说这点胭脂色便是祸根——"鎏金翟衣猛然掀开,露出心口赤凰纹,"本宫这副皮囊,岂不该千刀万剐?",言语间颇具挑衅意味。
温孤觞的弯刀突然挑开冰鉴,冻着西戎气息的玄冰在酒液中浮沉:"长公主此言差矣。"
她发冠上坠着的赤珠映着朱砂痣,"我西戎王庭六位王子皆点朱砂,按北靖星象之说——"刀尖划过自己眉心血痣,"孤该被炼成镇魂灯油才是。"
太后腕间菩提子突然绷断,佛珠滚入德安长公主的狐裘下:"太子莫怪,钦天监老眼昏花,哪里比得上西戎的……"
话音未落,德安长公主已碾碎脚边佛珠,沉香木屑里露出半枚带血的狼牙符:"永徽十一年,母后当年用这串佛珠想要送走本宫时,可想过偏心二字怎么写?竟信这巫祝之术!"
皇帝手中龙泉剑"锵"地出鞘三寸,剑穗银铃缠住温孤觞的弯刀:"今日宴饮,不论国事。皇姐怕是吃醉了,朕派人送皇姐回去!"
"陛下糊涂了,本宫还未吃酒,怎么会醉?"
"德安!"太后不悦地呵斥。
温孤觞未将眼前场景当回事"陛下圣明。"
温孤觞刀锋轻转,割破指尖将血滴入冰鉴,"只是这赤焰石遇圣女血,最易显些陈年旧事——"血雾中竟现出太后年轻时的画面,后面的模糊看不清。
宇文绰的玄铁护腕突然炸开机关,暗格中飞出十二枚冰针钉住幻象:"西戎巫术,岂能当真!"
"宇文将军急什么?"德安长公主扯开自己凤袍后领,露出同样位置的赤凰纹,"当年母后为保皇弟帝位,信任钦天监,将作为公主的本宫送往西戎和亲……要不是父皇替本宫找了一位郡主替嫁过去……"
她鎏金护甲划过太后皱纹,"那位被剜去双眼的阿姊,如今正在西戎地宫当药人呢。"
"湘儿,你醉了,来随哀家回去!"太后说着,便要拉着德安长公主出去。
"本宫未醉!母后,本宫也是你的孩子啊!"德安长公主甩开太后的手,脚步踉跄,温如玉见状,正要伸手去扶,又感不妥,便收了回来。
温孤觞忽然吹响骨哨,殿外传来雪狼长嚎。
她露出与沈氏夫人年轻时如出一辙的眉眼:"孤这额间朱砂,可像极了四十年前被剜去的圣女印?"
德安长公主的赤金步摇扫过太后娘娘苍白的脸,九凤衔珠的暗影投在太极殿蟠龙柱上,恰似毒蛇缠颈。
"这般罪臣之女,宇文将军还要护到几时?"她指尖蔻丹叩击着《大靖律》,书页间夹着太极殿外吹来的风声簌簌作响。
宇文绰衣角飞舞,肩头落着西境带来的黄沙。
他想起蜷在司刑司水牢的杨若薇——那女子腕间银铃,正与夏侯嫣及笄时戴的是一对。
"长公主可知我大靖法律最忌私刑?"他单膝触地时,佩剑撞出清响,"臣请三司会审。"
龙椅上的皇帝正襟危坐,忽然轻笑:"爱卿且起,三司尚在偏殿候着,先将这西戎使团招待好再说"
鎏金屏风后转出迷惑不解的温孤觞,她耳垂的狼头坠子晃过宇文绰眼前——正是母亲遗物上缺失的图腾。
"孤倒想见识见识大司马府邸。"温孤觞的汉话带着西戎腔调,指尖抚过腰间弯刀,"听闻贵府佛堂供着盏百年不灭的长明灯?"
皇帝闻言,略带欣喜"如此也好!宇文爱卿,那便由你负责西戎太子的安危了,替朕好好招待太子!"
宇文府的海棠在暮春里开得凄艳,崔老夫人摩挲着冰裂纹玉佩,盲眼对着西厢房方向:"你娘被掳那夜,央措枪穗上系着半块合欢玉。"
窗外惊雷乍起,老妇人腕间佛珠突然崩断,"西戎王庭的狼崽子,也许该唤你声兄长。"
宇文绰手中茶盏应声而裂,碧螺春混着血珠渗进青砖缝。他想起温孤觞腰间那枚残缺的狼头玉珏——裂纹走向,正与母亲妆奁暗格里的玉锁严丝合扣。
温孤觞听到二人的谈话,疑惑不解:难道哪位王兄竟然是北靖之人吗?
片刻,便去寻找那传说中的长明灯去了……
夏侯府内,暴雨将至的闷热裹着夏侯嫣的杜若香飘进书房,她广袖扫落棋枰上的《洛神赋》残卷:"用婚约换若薇性命,侯爷这买卖不亏。"
黑子坠地时裂成两半,露出内芯藏着的冰蚕蛊,当晚便让婢女带着信求见宇文绰去了。
"她当本侯爷是市井贩夫?"宇文绰突然攥住婢女手腕,脉搏在掌心跳动如焰。
窗外闪过温孤觞的银甲反光,他俯身在婢女耳畔低语,"你告诉你家小姐,不要妄图耍花招,她若平安嫁过来便罢了,否则,本侯让夏侯氏陪葬!"
那婢女战战兢兢回去复命去了。
秦淮河雾霭漫过雕花槛窗,温如玉的湘妃竹折扇挑开青铜面具时,舫内鮫绡灯骤然暗了三寸。
沈未寻下颌刀疤映着粼粼水光,像道新月横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