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鞍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住处爬。
原本是一块较大的异兽胸骨罩了几块破布,刷了一点防水油,成了一个勉强能遮风避雨的棚子。如今上面多了一层异兽的皮毛,装了一扇生锈的铁板门,周围还堆了一些残碎的异兽骨头。
大变样啊。
林鞍趴在门口没进去。
已经五年了,这里应该早被别人占了吧。
小衣她……不知尸骨又在何处。
林鞍忽然觉得很空,好像自己的血肉、灵魂都凭空消失了,只留下这么一副烂皮囊。
为什么逃跑?为什么要活下来?林鞍闭上眼睛,又想到了三天前他被异兽一口咬死的样子。
为什么他又活了过来?
林鞍想起曾听到研究员谈论过此事。
有一次实验,他几乎被活剖,面前开了个大洞,所有器官都被挤了个稀巴烂,整个实验室地上都是他的血。
但是他却活了下来。
那一次他才知道原来他不是普通人,而是异能者。
异能很弱,弱到他们连类型都懒得测,暂且认定他是自愈者。
但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他不是自愈者,而是永生者!
可是他的永生又有什么意义?
“谁在那里?”
小衣感受到门前有人,谨慎的后退两步,手默默握住了背后的匕首。
“小衣?!”
“哥哥?”小衣松开手朝前走了两步试探道:“是哥哥吗?”
林鞍已经说不出话了,他颤抖着,眼睛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小衣。
他的妹妹竟然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小衣蹲下身摸索着,她的手抚上林鞍的五官。
“哥哥!”小衣抱住林鞍,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对不起,你过得……还好吗?”林鞍干涩道。
小衣抱得更紧了,好像这五年受到的委屈和孤独就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她哭喊道:“哥哥,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有人说你被人抓走了…被关起来了…我攒了好久的核心想赎回你……可是还不够……我好怕你等不到了……呜呜呜呜……我真的好怕好怕……”
林鞍抱紧她,他忽然很庆幸自己是永生者,他不敢想象小衣面对他尸体的样子。
“哥哥回来了,以后哥哥会保护你。一直一直保护你……”
如果说他的人生还有意义的话,那大概就是去守护他唯一的亲人吧。
小衣哭了一阵,抹干了眼泪,奋力抱着林鞍的上半身,把他拖进棚子里。
“对了哥哥,我已经是二阶治疗者了,以后我可以照顾你了。”小衣把林鞍抱到床上,施展着异能治疗。
林鞍明显感受到与之前大不相同,他的痛苦迅速被缓解。
其实只是林鞍心理作用,小衣不过是二阶治疗师,只能清除他手脚的部分碎骨。他不过是因为在这五年惨绝人寰的折磨里从来没有被治疗过,从而产生了心理安慰。
很快小衣的异能便耗尽了,她脱力地坐在地上。
哥哥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手脚碎的太彻底,她只能勉强清理碎骨头,没办法让哥哥把骨头长出来,以后哥哥的左腿和右手就完完全全废掉了!还有内脏被严重挤压过,肝、肾、肺、胃都变形得不成样子,不仅如此,下面还开辟了一条甬道,连接着一样的东西,可男性的身体里不可能有这个!
小衣抿住唇线,她虽然年纪小,哥哥也从不提核心的来源,但其实她很早就知道哥哥是靠什么挣来的一口饭养着她。
刚刚抱他的时候,发现哥哥简直轻的不可思议,他瘦的只剩下骨头架子,覆这一层薄薄的皮,胃里什么都没有,大概饿了至少五天。
小衣拿着毛巾要来擦拭林鞍身上的唾液。
“别擦了小衣,太脏了,哥哥自己擦就行了。”林鞍拉过毛巾道,“休息一下吧。”
小衣耗尽了异能,手上发软,让林鞍顺利夺取了毛巾。
她没有坚持,哥哥每次受伤都不会让她有过多接触。她低着头轻声道:“哥哥,以后……能不能不要去做这个了。”
林鞍顿住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就像被人揪了一下,疼的发紧。
他压下情绪,闷闷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
可林鞍难过地连三个字都说不出来,他隐约也知道小衣发现他在做什么勾当,但是别挑破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知道小衣不是嫌弃他的意思,对于小衣来说,这是底层人最常用的生存手段,但是他和小衣不一样。
他是在末世前生活过的人,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知道那是多么不要脸的行为。可却在外面下贱得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撅着屁股上赶着人家屮弄,脏的连苍蝇都嫌弃。
他不敢在小衣面前承认自己的恶心下贱,拼命掩饰自己的不堪,想要维持自己可笑的好哥哥形象,像小丑一样自欺欺人。
林鞍攥紧手里的毛巾,狠狠地刮着身上的粘液,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肤全部剐下来。
他的身体早就被玩烂了,甚至肚子里还生出过异兽!
恶心!恶心!恶心!
表面脏,里面更脏!
小衣已经是二阶治疗师了,自己可以活下去,他这个没用的哥哥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除了一张能看的脸,他什么都没有。不做这行他只会是她的累赘。
小衣的收入不可能养活两个人。
他忽然很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回到这里,远远地看一眼不好吗?
随便找个角落烂掉,都比在这里当个手脚残废的累赘要好!
“哥哥你轻一点,都把自己擦伤了。”小衣闻到血腥味提醒道,“要不还是我帮哥哥擦吧。”
林鞍瞬间回过神来,暗中唾骂了自己一句。
“不用,刚刚只是走神了,别担心我。”林鞍勉强挤出几分笑意,伸手想摸摸小衣的头安慰她,却在半空停住,默默地收了回去。
“小衣,那块兽皮是从哪里来的啊?”林鞍看着铺在床上的兽皮,转移话题道。
“这个啊,是麓姐姐给的。”小衣拿过来搭在林鞍腿上,“哥哥你摸摸,是不是很舒服!棚子上的也是麓姐姐给的,毛又厚又硬,铺在上面冬天很暖和的。
小衣拿出干粮饼和水,递给林鞍道:“麓姐姐人很好,经常照顾我生意,还总给我干粮饼吃。”
林鞍拿起一块干粮饼蘸着水喂进嘴里,吃起来又硬又糙,但比起他们平常吃的东西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有恶心的味道。
可是他并不认识名字里有“麓”的人,她为什么会照顾小衣呢?
若说是末世前,他还相信是善良。可末世里怎会有这样的人?就算有,他们的善良也不会施舍在奴隶身上。
“小衣,那个麓姐姐……”林鞍斟酌着词句,“她经常来你这吗?”
“没有啊,麓姐姐从来不进奴隶营,我每次都是在城门口见她的。”小衣道。
“她经常受伤?”
小衣不好意思得摸摸脸道:“麓姐姐很少受伤,但是一伤就是大伤,我其实帮不了她什么忙,可她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干粮饼。”
照小衣的说法,这个“麓姐姐”应该是一位很厉害的异能者。对于他们这样的奴隶想拿来做什么都可以,可为什么她却选择帮助小衣?
林鞍抿着唇,不由自主地去想最坏的情况。他只有一个亲人,绝不容任何闪失,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杜绝!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城门吧。”林鞍道。
“可是哥哥的伤……”
“不用担心,我就只是坐在旁边陪你。”林鞍温声道。
“好!”小衣很高兴哥哥能陪他去,她要在哥哥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样哥哥就不会总担心她了。
……
清晨,林鞍和小衣在城门口支起了牌子。几支队伍陆陆续续地出城。
林鞍的脸实在惹人注目,出门前便裹了一条头巾,把脸和脖子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有一支队伍走到小衣面前,向她预约了几个名额。
为首的是一个四阶异能者,后面跟着一群二阶三阶的。他们不是专门去猎杀异兽的,而是去拾荒的。运气好跟着强队后面捡的剩的,运气不好被异兽袭击小命都得丢。
像这样的队伍遇到三阶异兽都够呛,要是遇到四阶100%全军覆没。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这样的拾荒队出去赌运气。
“哥哥你看,我一会儿就赚了这么多。”小衣开心地把刚收来的四颗核心递给林鞍。
林鞍把核心装进钱袋子,笑道:“真厉害,不愧是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