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常青没听见他的声音,她想象这句话的语气应是高兴又温柔的。
更可惜的是,十六班虽然在小组赛中断层第一,却还是以零点三秒之差输给了高二四班,总排名第二。
常青有点失落,她觉得很可惜,有些不甘心。
然而整个十六班都洋溢在喜悦之中,整个晚自习的氛围就好像打了场打胜仗回来。
这就是校运会,同学们集体荣誉感最强的时候,就像每四年一次的奥运会是爱国情最盛的时候一样。
人们对冠军和亚军常常是两个态度,大多数人为冠军送上鲜花与赞美,对亚军同样送与掌声,却往往在背后叹一句可惜——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常青是个对第一很执着的人,尤其是够得上且只有毫厘之差的时候,往往这种情况下她颇有点“宽以待人严于律己”之风,比如现在,她就在想为什么自己没多跑零点三秒。
她自己不喜欢这种情绪,她一遍遍在心中默念“我已经很棒了”,却无法将这些情绪从脑中真正消除。
这些心思,没人看得出来。
在姜璐看来,常青像往常一样晚自习,刷题记错题总结,有条不紊,最后一节课拿出一本厚厚的《青铜时代》做起了笔录,最后十五分钟她还练了英语作文衡水字体。
姜璐心想,她同桌真是个狠人,这种晚自习还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察觉到右边的视线,常青看向姜璐,歪了歪脑袋表示疑惑。
姜璐摇头又点头:“没事,想问问你周末下午有时间吗,闭幕式结束后一起去玩呗!”
“好。”常青点头,想了想又补充,“如果我明天三千米没累死的话。”
“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姜璐双手合十,闭上眼,振振有词:“我同桌明天一定跑完三千米一定活蹦乱跳……”
常青眨了眨眼:“我是无神论者。”
“我也是啊!”姜璐睁开眼,严肃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几句祝福总比诅咒好!”
晚自习结束后将近十点,海宁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已不见人影,除了海宁中学还灯火通明,南门北门排着队的家长都绕到了解放路上。
常青和姜璐告别后,走到路边停着的自行车边,却看到一只狗就坐在自行车一旁,不眨眼地盯着自己。
一开始还没在意,等常青骑车离开到了解放路上,竟发现那只狗还跟在自己后面。
马路上人还是很多,却比方才少了些。
解放路也比刚才那角落亮堂些,常青盯着那只狗,两秒后,开口:“你要干嘛?”
这是一只成年边牧,浑身黑和白相间,长得和普通边牧一个样,但是常青记忆里很好,观察力也很好。
她认出了这是哪一只边牧。
边牧听懂了常青说话,它扭头示意常青跟着它来。
常青跟着边牧来到一个人不算多的路口。
意料之中她看到了越屿。
Crush的作用在此体现,常青低落的情绪在看到越屿的那一刻有了波动。
越屿就站在路灯下,明黄的灯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金,整个人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莫名的,常青有点开心。
所以常青停在路边,没有从自行车上下来,她坐在自行车上,右腿弯曲踏在地面,左腿笔直地搭在另一侧。
——一个常青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有事?”
越屿把手里的一个袋子给常青:“送你的礼物。”
常青没有接,她盯着越屿:“我生日还远。”
“我知道。”越屿笑了笑,他忽然弯腰凑近常青,“你今天表现的很好。”
“哪里?”
“运动会。”
常青盯着越屿放大的五官,忽然想起幼年的一件小事。
那是在那个糖色的病房内。
混合着酒精味、苦味和甜味的小小的病房内。
越屿抱着一套乐高进来,对着常青说:“千寒妹妹,护士阿姨说你今天缝针时一滴眼泪都没掉,妈妈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哭的孩子也要有奖励,这是我刚刚去超市买的积木,送给你!”
常青有些沉默,她问:“这也是需要奖励的事情吗?”
“当然!”越屿递给常青一瓶牛奶,“缝针都能忍住不哭可太酷了,我连去医院打个针妈妈都要给我礼物,你当然也要有!”
“可是你和我不一样,从小我做对了很多事,从来没人夸过我,也没人给我过奖励。”
常青恹恹地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难得露出点本来的面貌,却被越屿认为是难过。
十岁的越屿露出严肃的表情,他很认真地告诉常青:“你还小,别难过,以后有我在,我会送你很多很多夸奖和礼物。”
“别担心,我有很多很多零花钱,我考一次第一爸爸妈妈就给我大红包,你以后也要考试,你以后考了第一,不,前十,班级前十哥哥就给你发红包!”
后来的岁月里,何蜀君代替了常青父母的角色,做的比常钰隋明远还好,会在常青打架打赢时笑呵呵夸她,打架打输了也会安慰鼓励她,也会在她成绩提升时送她礼物和红包。
当年常青对小孩子哄人的话嗤之以鼻,甚至忘记了,十岁的越屿曾对九岁的常青许下过这样的承诺。
幼稚但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