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晙猛然回了身。
范思雨刚醒,眼里带着湿漉的恐惧,双手撑在床上,上半身打着颤,下半身裹着暗蓝色的薄被,活像刚脱离水面的美人鱼。
“怎么了?”他快步回去,像是怕再次惊醒她的恐惧,问得很轻。
“你每次都这样,你每次都这样……”
贺晙不知她说的“每次”是什么,只把她托在怀里,问:“我每次怎么了?”
范思雨抽泣了一会儿。随着喉头渐渐舒缓,才慢慢说:“你是不是嫌我脏?每次完事后就去洗澡。”
贺晙“啊”了一声。他没想过这个细节事件让她那么伤心。
“没有。流了太多的汗,冲凉舒服一些。”他解释。
“噢。”她似乎从哀泣中回转,揉了揉眼睛,轻推他快去洗吧。
“你……”贺晙松了手,就着卫生间和踢脚线的光,看她的脸。“我从没嫌弃过你,是什么缘故让你这样害怕?”
“没。”范思雨快速摇头,又见他光着,催他快去洗。
“不。”贺晙明确拒绝,大有她不说清就不走之势。
范思雨下意识中不想僵持,开始变成一只寄居蟹,缓缓退回到被窝里。
“思雨。”贺晙伸手把被子掀开,把她整个人揽了过来。“先说清楚好吗?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范思雨有些窘迫。刚才失控尖叫,是因她忽然回忆起儿时的某些不堪,再加上以前和贺晙亲密过后,他总是匆匆离去,更是增加了埋在心底深处的“不堪”情绪,才导致失态。可现在不想详谈过去的事,她低下头,没看他的眼,也不做任何想沟通的动作,只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身体缩得更小只。
贺晙无奈她“不沟通”的示弱姿态,只好先退一步。
“那先去冲个凉吧?”他说着,抱起范思雨,一起进了浴室。
许是洗澡水太过轻柔,令她的心绪平复了很多。最后,贺晙拧了一把毛巾,给她擦脸。他的一只手能覆盖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仔细地给她擦了眼睛,鼻子,嘴角。力道有些大,速度也很快。
“我自己来。”范思雨想伸手,被他躲了过去。
“已经好了。”他打开壁柜门,拿出干净的浴袍。浴袍有些大,长绒棉轻盈柔软,像朵白云裹住了范思雨。“好了,小姐。”
因他逗趣的口气,思绪又变得混乱。范思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说了句“谢谢”。
贺晙忍着笑意,穿好了自己的浴袍后,把她抱到了床上。
“你笑什么?”被他掖好被角,见还是一副忍笑的样子,范思雨忍不住问。
“笑你呆。”他把她按住,又过来亲。
“啊快走开,你这个光背的泥鳅!”范思雨躲开他的脸,可脖子被结实地亲了一口。
贺晙人前一本正经的,人后也跟她这样闹起来。为了躲开他的吻击,范思雨快速移动,不过很徒劳,四肢被被子裹住了,他又抵着无法动弹。只好改为快速摇头,能躲过一阵是一阵。
最后,贺晙看她快把自己晃晕了,才把她的头摆正,然后亲了亲。
范思雨原本眯着眼,突然觉得眼前亮了起来,原是贺晙把房间的灯打开了。
“我明天休息。”他倒了杯水,又问范思雨要不要,听她说不用后,自己先灌了几大口。然后哼着一首法语民调,晃着进了卫生间。随即传来一阵吹风机的呼呼声。
范思雨不知电灯开关在哪,环视了墙壁也没见到。这房间的布局和她的房间不同,墙壁暖亮色,家具是木质土黄调,间或夹杂了深蓝的挂画,整体装饰得温馨又有海洋情调。
趁他不在之际,范思雨悄悄下床,见到自己的礼服扔在地上,又想这是借了别人的,弄坏了不好赔,想去捡时,卫生间的灯关了,贺晙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又变成寄居蟹,缩回到被窝里。
“要吹头发吗?”贺晙过来,摸了摸范思雨的发尾,刚刚被洗澡水打湿了一点。
“不了。”她瞪大了眼,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你这是怕我?”贺晙见她已把头埋被子里,伸手拽了拽被子。夏被很薄,他拽了一下就滑下去了。
“没有。”范思雨去拉被子,生怕刚刚想溜走的心被发现。
“那你遮脸干什么?”贺晙坐床上时,把浴袍的腰带解了,这会儿身子一歪,一半的肩膀露了出来。
拉被子没成功,她转过身去。
贺晙索性把浴袍扔一旁,钻进了被窝。双脚蜷住了她的小腿,来回蹭了几下。
“你别闹我了!我想睡觉了。”范思雨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倒是被弄开了浴袍。他的手触到了她曾受过伤的尾骨。
之前一直绷直的腰背,因弱点被发现,立即松弛了下来。
“你太坏了,你刚还护着呢。”方才两人亲密时,贺晙为了不让范思雨磕碰到,时不时会托着尾骨。这会儿防护变成了武器,按着她的痛楚令人不得动弹。
“小姐,刚刚的还不满意吗?”他发现了范思雨的脖子到耳垂又红得厉害,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
怎么可能不满意,余韵都还在丹田周围回荡。在浴室时,差点又走火。
贺晙抬起了范思雨的下巴,拿胡茬蹭了蹭她的脸。趁她眯起眼时,深深地吻了下来。一阵喘|息后,范思雨松了力气,把头靠在他的臂弯里。
“我告诉你吧。”她破罐破摔,决意把内心的不安告诉他。看着头顶的灯光,她语气幽幽,“我小时候,遭人遗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