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孩子睡地上,我这榻虽看着简朴些,睡三个人还是能够的。”灯隐大师否决。
“灯隐大师,我常听姥姥提起您,说您功夫厉害着呢,且您二人还是旧交。可是平日,姥姥在帮里多有事务压身,走不开身,这回您二老好不容易见个面,便一同叙叙。我去寺里转转,不必管我,晚些再回来。”秀姈说完,即走得没影儿了。
“青娘虫,别来无恙。”灯隐大师拍了拍青娘虫的臂膀。
青娘虫借着光亮端详她,“秃尼子,你老了。”
灯隐大师道:“过去快五十年啦,人哪有不老的?岂不成怪物了。”
青娘虫摸了把头发,“我也老了,如今一脑袋全是白头发,我让孙女给我找根黑发,硬是找不出来。”
灯隐大师指着自己的脑袋,“你这分明是为难人家嘛,我没有头发,谁也不知道我是黑发还是白发。”
青娘虫给了她一掌,“这五十年来,你过得如何?”
灯隐大师朝门外“望”了一眼,道:“一切都好,无事发生,你呢?听说玉蛟早已是浩然榜巫毒榜的榜首了,恭喜恭喜。无奈我要守塔,脱不开身,无法亲自来道贺,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记恨我才是。”
青娘虫咂咂嘴,“你他爹少和我讲这些礼的贺的,我不需要。知道你有这辈子都有要务,这不是,我过来看你了。”
伍明达剪断灯芯前,特地向寺那边看去,见灯隐大师卧房里的仍然亮着光,便明白青娘虫几人还未睡去。
当晚,灯隐大师与青娘虫絮絮叨叨了好久,直至城里打了两次梆子,二人还在讲个不停,恨不得今夜把这五十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给对方听。
秀姈在寺庙逛了小半夜,回来的时候,灯隐大师和青娘虫已去后山砍柴,她打了个哈欠,心想人一到岁数,果然就没瞌睡了,便直接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二老砍完柴回来,梁怀瑾已开始在寺院练棍,伍明达站在旁处,边观察她打出的一招一式,边回想清波棍法的招数。
青娘虫放下柴,“梁怀瑾,来,叫我一声姥姥,我就把虎头杖的打法都教给你。”
梁怀瑾撇过头去,接续舞动棍棒,“我不学。”
青娘虫:“你不学,有的是人学,别人求我,我还不乐意教。伍明达,你来跟我学。”
伍明达自然乐意,挑了根棍子,跟着青娘虫学起杖法。
“这是我昨日没使出来的招式,你能否破解?这招叫‘虎头蛇尾’。”青娘虫一口气变换了十几个招数,杖头如一只猛虎奔袭,气势汹汹,杖尾犹如一条银蛇曲折,灵动诡变。
梁怀瑾借口去厨房喝水,实际捡了根细柴,躲在远处,偷偷地有模学样。
青娘虫借口如厕,让伍明达温习,实则无声无息绕到梁怀瑾背后,吓她一跳。
“宁愿偷学,也不叫我一声姥姥。江湖规矩,不能偷学,念你是老秃尼的徒儿,我且饶过你一次,若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梁怀瑾“啊”着跳了几步,撇断树枝,“不学就不学。”
随后走远。
青娘虫找到灯隐大师,道:“你那小徒儿真是个有脾性的,还生我气呢。”
彼时秀姈也醒了,“她就是大小姐脾气,这一两日堵完气,自己便好了。”
灯隐大师坐于院中石凳,“青娘虫,你来风休塔,绝不仅为看我一事。”
青娘虫笑道:“好你个秃尼,心境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青娘虫跳上石桌,对灯隐大师悄声道:“我这里另得了一篇《龙泉十三式》的残页,想等罗如珺阁主回来,与她商量商量,卖个好价。”
灯隐大师问道:“你不自己留着?”
青娘虫坦白:“我自己留着有何用?那上面一字儿没有,这和拿着一本《无字天书》有什么区别?牵机阁不是能解谜嘛,大家伙一起解解看呗。”
灯隐大师道:“料想牵机阁也解不出来。你来都来了,这东西带在身上多少是个隐患,不如直接给我,我替你守着。”
青娘虫拔高话音:“你就要为这几页破纸,在此处蹲一辈子?秃尼子,这块烫手山芋,我早劝你尽早扔了,都一百来年了,见谁来抢了?哼,什么《龙泉十三式》,我看明明是狗屁十三式,狗屁都不是,一个二个当个香饽饽,以为练成绝学就能称霸武林了?那又怎么样?你们一样要生老病死,那所谓的绝学,在官府眼中不过是几张草纸。我劝不动你,你自己掂量吧。”
青娘虫忽而诡诈一笑,“给你可以,但要等罗阁主回来了再给。”
灯隐大师无奈叹气,“想从牵机阁手里抠钱,天下唯有你青娘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