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长意院主屋,银炭噼啪一声燃烧,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憋了半天,桃芝找到空档,问出心底话,“娘子,你和肃王的婚事……”
“嗯!怎么了?”李安意坐在铺着银红撒花软垫的炕上,翻阅裴玫送来的话本,据她说这是她几年前最喜欢的书,连晚上都要掌灯偷偷看,为了等下本茶饭不思,续本出来时甚至蹲守在翰墨书肆门口,只为能第一时间看到。
“有点古怪,不对!是非常古怪。”
桃芝歪头想,她跟娘子从盛京到扬州,再从扬州到盛京,几次奔波,都没察觉出两人有任何感情,在承恩伯府时,两人也几乎未说过话,好端端的怎会赐婚。
李安意合上书,抬眼问,“如何古怪?”
“奴婢说不出来。”桃芝跺脚,期望寻出能表达自己意思的句子。
“回去想想。”
声音很轻,很淡,似是有些疲惫。桃芝见此挑动炭火,屋内温度又上升,她默默退下。
将所有书摞好,李安意去洗漱,然后躺入暖呼呼的被窝,里面有事先放好的汤婆子。她睁眼盯着天青色的帷幔,想自己对沈渡是何种感情,桃芝的话提醒她距离上次沈渡告白已过了十多日,她必须有答案,给沈渡一个答案。
喜欢他?
不喜欢他?
讨厌他?
最后一个念头刚出便被李安意否定,她能肯定自己不讨厌沈渡,亦能否定自己不喜欢他,但是对他的感情能达到喜欢的程度吗?
呵!
李安意自嘲,向来不喜犹豫的她竟然犹豫了,沈渡对自己的影响比她想的还大,是什么时候开始?在盛京时?还是在扬州?
最初在盛京时,自己苦于和离一事,肯定没有这类想法,那么就是在扬州。
当时在扬州小院里自己见到他是很开心的,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事,之后……
疲意侵蚀她的身体,又卷着她去无边的黑暗,层层帷幔中传出清浅、均匀的呼吸。
翌日,宝珍公主府,梦溪小筑。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那系列的话本好看吗?”一身艳红冬装的裴玫凑近李安意,对她俏皮的眨眼,发间的缀玉珠流苏晃动。
李安意默默远离,“好看。”她昨日待在长意院就是为了看完裴玫送来的整个系列的话本,书裴玫早就送来,只是没时间看,因明日去公主府送礼,着急忙慌捡起看,若裴玫问起好有话说。
书是好书,讲的是一个少年探案的故事,内容丰富,行文流畅,悬疑风强,推理有逻辑,还参杂一些妖魔鬼怪的元素,令人眼前一亮。
只是李安意所处的现代文字信息发达,影视类更是层出不穷,便认为话本有些无聊,不想拂裴玫的好意,违心回答。
裴玫得到满意的答案,爽快地挪动身子,“可惜了,深舟先生已经好久没写了。”
“或许他去世了,离开我们了。”裴玫的小脸上满是怅惘,甚至眼里闪着莹光,“我好想他,好想他的书。”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李安意安慰她,“他应该没死,只是太忙了。”
“安意姐姐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他?”裴玫像小动物一样兴冲冲扑过来,眼里亮晶晶的。
李安意不自在地闪避,“不认识,只是能看出他做出此系列时年纪尚小,应该未满二十。”
虽然深舟极力掩饰,且书的内容让人修改过一点部分,但字里行间的青涩与灵气却无法逃脱李安意的眼,上辈子她的专业与文字相关,毕业后也打算找相关工作。
“其实我也这么认为,身为深舟先生的忠实书迷,我研究了他所有书,发现他没出过盛京,但是书还是很好看,有别于狐狸、小姐、书生之流,显得脱俗大气。”裴玫摇着小脑袋喋喋不休,嘴里满是对深舟的夸赞。
“好了,别聊他,他应该不希望我们打扰他。”
“好哇!我给你讲讲京中的新鲜事,洪昌伯府上的五小姐和吕国公五孙预备今年春完婚。康王妃年前生下个小世子。五公主……”裴玫小嘴叭叭个没完没了。
李安意静静地听。
中午留下吃饭,宝珍公主进宫陪皇后聊天,只有她们两个一起吃,因有刘四娘看着,用膳都是安安静静,下午李安意和裴玫下了一会儿棋。见裴玫精神萎靡,双眼困乏,昏昏欲睡,李安意告辞返回威武侯府。
雪后初晴,街道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隔着青布传入马车上的李安意耳里,她忽然笑了笑,顺心而为,走一步看一步。
长意院,壮如铁塔的侍卫长领着十余位侍卫向款款走来的女人拱手行礼,粗声粗气说:“安意娘子日安!”
“你们是……”李安意问面前十几位壮汉。
“我们是威武伯派来保护安意娘子。”
院门处桃芝小心翼翼冒头向李安意招手,小脸满是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