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遥走后,傅海吟指了指萧遥,又指了指聂柯,“不是,你怎么了,你跟大帅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聂柯站起身,走过傅海吟身边的时候,还拍了下傅海吟的背,“以后别在大帅面前说温兰殊的坏话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疏不间亲?”
“什么?什么疏……聂柯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当晚节府公廨通宵达旦,裴思衡要起草文书,这段时间跟拉磨老牛一样不能歇息,于是把自己在岭南养成的习惯带到了衙门,用小火炉煲汤,有甜的也有咸的。萧坦路过,揭开一盅的盖子,热气即刻扑面而来,依稀可看出里面是马蹄和百合。
“裴记室,你这煲汤管用吗?我怎么看着,府衙大堂快要被你弄成厨房了。”
裴思衡吹了口面前白得纯粹透彻的猪肚鸡汤,“还好,年纪上来了,要养生。”
萧坦:“……”
真给人一种任屋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
“哦萧公,那个马蹄百合是给我夫人的,您要是想尝可以喝旁边的猪肚鸡汤。”
萧坦沉默了……所以裴思衡是来白拿公家炭的吧!
不一会儿,大厅就聚齐了人。河东原本的府衙班子在一侧,萧遥手底下的人在另一侧,乌泱泱堆满了整间大厅。
还好裴思衡比较聪明,赶紧让奴仆先把马蹄百合汤送回府邸,再把猪肚鸡放到屋后院子里,他可不想被人你一勺我一勺最后一盅全没了。
萧遥走了进来,“大家聚齐还挺快,我就开门见山了。明日,大军即将朝幽州进发。徐舒信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称帝,目无王法。”
“徐舒信本就贪财好色,这种人都敢称帝,真是贻笑大方。”
裴岌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于是使了个眼色,对方急忙捂嘴当无事发生。
萧遥借题发挥,“这位仁兄说得不错。徐舒信在幽州的名声不好,又因为亲爹宠爱养子,觉得自己位子不稳,所以先下手为强囚禁父亲。这种不忠不孝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同样,我想让你们知道,我与晋阳同心,并非是来取而代之的,我知道大家想的是什么,此后也将全力以赴保证晋阳安全。晋阳在,你我就在,晋阳若亡,你我也将无葬身之地。”
这话说得有点过重了,不过萧遥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也知道,你们之中的很多人对我颇有微词,觉得是我占了功劳,什么也没做,就受了河东节度使一职。不瞒你们说,我比你们更惶恐,也更想保住晋阳,我是客将,并无根基,更无踌躇不前之理。幽州局势危急,诸位若与我同心,届时北境太平,晋阳无忧,吊民伐罪,河东之忠心,日月可鉴。”
傅海吟简直忍不住要鼓掌了……萧遥这话一套一套的,都跟哪里学的?
反正三套组合拳下来,面子和台阶都给了,要是不下,倒是自己不好意思。裴思衡把碗放在一边,“同舟共济,共克时艰,我相信宇文将军会为晋阳带来太平的。”
原晋阳府衙的人低头思索,侧耳交谈,似是已经接受这么个武人骑在自己脖子上的现实。
萧遥往前一步,给裴岌作长揖,这是极为庄重的礼仪,“裴府君,我宇文铄素来景仰您。您在河东守卫多年,深谙河东习性,若是没有您,我这次出征都不安心。”
裴岌看了看身后站着的权随珠和戚徐行,也不敢说什么。
兵在谁手里,谁说话最管用,萧遥这段时间太机灵了,趁乱收了不少兵马,强大自己,况且温兰殊现如今受封王爵,对内对外,裴岌断无发难的理由。
裴岌叹了口气,“你才二十三岁吧?”
萧遥点头,“难为裴府君还记得。”
“罢了,出征顺利,晋阳你自可放心。”眼看对方给足了自己面子,裴岌只能放权,把自己常常佩戴在身边的印鉴解下,“这个是我颁布文书常用的印鉴,有的地方只认此章,我现在把它交给你。大帅年少,能到达这一步已是世间少有,万望戒骄戒躁,莫忘初心,勿伤百姓。”
萧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裴公尽可放心!”
晚上,萧遥正修缮甲戈,萧坦走了进来,“长遐,忙着呢?”
“嗯。”萧遥手中湿布擦拭着甲戈,“义父,您来找我,是为了子馥吧。”
“是。我没想到他能那么痛快接过晋王爵位,还以为他会做忠臣呢。”
“我倒是不怎么意外。”萧遥将兵器放到架子上,“他的性子,从一开始就不是所有人想的那种隐士或者文人。他其实一直都想做些什么,会追随别人,但如果没人值得追随,他会主动出击。”
“看来,他是一个从不会沉沦的人。”萧坦道,“所以说,你也并不恼?”
“他的晋王,实至名归。”萧遥颇为自豪。
萧坦挑了挑眉,这好大儿估计还在跟人家温兰殊蜜里调油呢,也不好说什么,“你们两个现在,可以说是目标一致了。”
“嗯。”萧遥为萧坦斟茶,“我也算是不负义父栽培。”
“我老啦,这算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就只等着什么时候天下能太平了,看着阿洄读书娶妻生子……可不能像你一样!”
萧遥笑着点头,“是是是。”
“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看见那一天呢。”
“一定会的。”
萧遥隔帘望月,不知为何,虽说自己心里不算有底,可只要知道温兰殊还在,温兰殊有可能也在看月亮,他就感到无比安宁。
月亮又快圆了,你有在想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