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去年在家的时候还是过年,转眼又过去大半年了。
入秋了。
秋天是个让人悲伤的季节
顾建业咽气的当晚,院子里的鸡鸭叫了一整夜。
顾平安握着老人尚有余温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手背上,他隐忍着没哭出声。就连一向呆滞的顾智此刻也蹲在床前嚎啕大哭。
顾平安示意顾智安静,因为爷爷说,不想听到他们的哭声。
老人辛苦了一辈子,就让他老人家安心地走吧。
后事办的简单,顾家本身也没什么亲朋,很多还是碍于面子不得不来。
洗身、穿衣、入殓……再到火葬场,好好的一个人回来就变成一盒灰。
送葬的那天,杨清远也来了。
汽车在村口急刹车,下车前,他将胸前的白花扶正,又跺了跺脚上皮鞋因赶路沾染了的泥土,鬓角翘起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压下去,打开车门就看到屋前的灵棚,灵棚前围了一圈手臂缠绕白布的送灵人,几个花圈摆在外面,一个哭灵人在灵前哭得感天孝地。
杨清远不懂农村白事习俗,只能按照自己的认知,簪白花穿黑服,一步一步走过去,在灵前奠酒行礼、三鞠躬。
顾平安带孝跪在棺前烧纸,感受到身后站了人,但他没回头。
既然来了,就让他跟您老人家好好告个别吧,顾平安跪在爷爷灵前默念。
一切礼毕后,在哀乐的伴奏下,送逝者骨灰上山安葬。
待一切结束后,所有人散去,重归安静,原先的一家三代人,如今只剩顾智父子俩了。
就连篱笆里平时那些上蹿下跳叫个不停的鸡鸭,今天也安静了下来。
杨清远陪着他从村里走到山上,又从山上走回村里,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因过了秋分,又是阴天,傍晚来的更早一些,等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村里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在做晚饭了。
现在开车回去的话会到很晚,晚上山路不好走也不安全。杨清远见他没留宿的意思,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还赶着回去。
“等等。”顾平安喊住他。
杨清远在车门旁等着,十分钟左右后,顾平安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是那个相机。
“这个还给你。”顾平安说。
杨清远愣了愣,没接,“这对我没用,送给你吧。”
“对我也没用,我不需要了。”顾平安将那相机强势塞给他,“这是赔给你的,是属于你的。”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谢谢你。”
他神色弥漫在夜幕里看不见,声音很小,但杨清远还是听到了。
杨清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谢谢。
杨清远莫名来气,一把拽过相机,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车轮扬起一片尘浪……
见汽车离去,顾平安又紧着上前小跑了几步,“记得多备点药!”
暮色尘浪里混杂了顾平安的嘱托,也不知车内人听没听见。
回到黎临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杨清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找了片安眠药就水吞下。
这一个月他都没休息好,先是跟团队在新加坡实地考察调研,后来又飞去了欧洲,因为时差的关系,睡眠一直不好,直到前天飞机才落地。
他没有进天盛担任任何职务,而是自己面试进了一家新发展正势的企业,这一切廖盛辉都还不知道。因从小受政商环境的熏陶,这也促使他在某些领域远超同龄人。在一次公司会议上,他发表了对公司未来发展的深远卓见,让在场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领导和同事见他谈吐不像是个实习生,曾多次旁敲侧击他家庭背景,他都是统一回八个字回复:父母早亡,家有幼妹。
多么敷衍的又让人不会相信的八个字,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没人问了。
一个月前,公司需要扩展国外业务,便让他和其他部门小组到东亚几家有意愿合作的外企做实地调研,这一来二去就过了一个多月。
回来的第一天,杨明志就打电话过来问候。
本来今天想去看望杨明志的,结果半路上无意中听到顾建业去世的消息,他又匆匆改道驱车去了临阳。
忙了一天,结果那个白眼狼一点都不领情,没意思……
杨清远拿过那个相机看了看,这个相机不是他原先的那个,虽然外形差不多,这个应该是顾平安“赔”给他的。
他冷笑,这东西对他本就没什么用,当初也是廖清要拍照,他才随手多买了一个。
这种东西坏就坏了,现在还了他一个新的,还真是……分得清呀。
呵~
在安眠药的作用下,他囫囵地睡了几个小时。
天亮后,洗漱完简单吃了个早餐就去上班了。
他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不远,二十分钟的路程,所在的部门是市场部,主要负责市场调研和策划。
公司正处于发展上升阶段,事比较多,他每天早出晚归一心扑在工作上,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月。
上个星期,他帮公司签下一个大单,老板非常高兴,当场公布年后要给他升职加薪。
正好他们部门还缺一个部门经理。
大家都在羡慕他年纪轻轻就有机会坐到经理位置,这要换作别人估计得奋斗好几天。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很多人都背负着房贷车贷,孩子读书上学,老人生病住院等等都是钱,在现在这种就业环境下还能能升职加薪
然而杨清远反应却很淡。升职加薪?与他而言就是简单的四个字,没有其余多余的意义。
他在这工作,只有一个目的:积累经验。靠仰人鼻息拿着固定的收入不是他的风格,以后肯定是要出去单干的。
走出办公室,就听前台几个女同事在那嗑瓜子八卦,见他来了,分别打声招呼问了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