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早就知晓陆知意等人落脚之处,屡屡派人骚扰缠斗,都被墙外众人轻易打发了。
枣树叠起了繁密的叶子,嫩绿转浓。孟居安挥刀斜撩,枝叶不为所动,他循环往复劈落,枝叶终于颤颤的了,待这阵刀风过去又重归静默。
稀稀落落的笑声不可抑制,孟居安气喘吁吁照旧挥他的刀。
有始无终,尽是枯燥乏味的重复。
一截枝叶断口齐整落到地上,这一下仅是昙花一现,只似梦幻般闪过。孟居安总想要施展轻功纵上跃下,腿脚却有千钧之重,往昔身随意至的步法身法现今皆如镜花水月,只剩个空泛的影。往事真他妈不堪回首。
到九月里,枣树终于大发慈悲齐整整地断手断脚,孟居安得以扬眉吐气,三下五除二把繁密枣树削成了个只剩骨架的秃瓢,骨架自知命不久长,在洋洋洒洒的毛发中瑟瑟发抖。
他挥刀如流,真气呼啸纵横捭阖,这番动静整得太大,叶片果实涌流成闪烁着森凉绿意的光柱,倏地扑上紧闭的门!
孟居安无计收招,门突然打开了,扑朔迷离的绿旋荡着缓缓飘落,白的影浸在里面显露出清晰的轮廓。
许是被漫天清雅的绿洗涤了眼,孟居安不错眼珠地盯着端坐轮椅的人,竟觉此人浑身上下洁净清新得难以置信。
陆知意拿了扫帚,并非埋怨地嘟囔了一句:“树是无辜的。”
“你不躲了?”孟居安唇角上扬,调匀了紊乱的呼吸,“一棵破树也宝贝,赔你就是。”
陆知意动作微顿,掠向孟居安的目光闪过一道寒芒,寒芒未及掩去,杀气已自孟居安身后袭来。
冷剑划破和风丽日,笔直刺来。孟居安躲闪不迭只得侧身招架,毫无预备,刀被打掉了,冷锋直指咽喉。
叶片破空,削断了锋刃!
——光天化日也能任人闯入,陆知意双眸寒凝,今日是卫小楼等人在外看守。控制的柔韧的叶余力未尽,击向蒙面人胸口;另一杀手忽然自其身后纵出,剑刃将叶片一切两半!
墙头屋顶跳出了更多的人,无数叶片即如离弦之箭射出,有的未及跃下往后便倒。
去之半数,余者各挺兵刃杀来!
执剑五人成掎角之势,互为臂助配合无间,在叶刃风驰电掣的攻势下护住了周身要害。
他们视死如归,不在意周身血涌如注,剑招使得密不透风杀意纵横,直将孟居安逼至绝境。
神剑庄剑法,孟居安一颗心明镜似的,头脑飞速运转料敌机先,无奈难以身体力行。纵使知晓破绽所在寻暇抵隙抢攻,行招走式间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能着地滚避满院退却,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仅剩的五人陆知意并不全力料理,只在孟居安生死之际方出手打断,有时甚至助敌一臂之力。
急掠而来的小石子遽然划破风声,打裂了蒙面人头颅,脑 jiang 子糊了孟居安一脸,石子接二连三激射,与叶片空中相撞,四分五裂。
而叶刃仍旧完好无损。
有人以石子搭救,委实是好高明的侮辱手段——孟居安顾不上抹脸,三剑并举已然指向他上中下三处要害。自卫的本能驱使,无任何可取之处的双拳蠢笨地打出。
只一刹,三柄长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妙神秘扭曲变形,陆知意翩飞的双手倏然停滞,紧张而又希冀地凝视着。
姗姗来迟的楼主玩够了小石子,打个呵欠下场。在刽子手与方堂正的协助下,灵活百变大摇大摆地避开了无往不利的叶刃,大发慈悲救孟居安于水深火热之中,仅三十招就将四人送入黄泉。
“这种情况下高呼救命可不丢人,”楼主懒洋洋的朝孟居安笑,“不能说无能,而是识时务。”
孟居安一拳击空,差点栽倒吃泥,腿脚一软身不由己半跪下去,因剑气掌风扫荡连喉咙都沉痛得说不出话。
风平浪静了,轮椅轧轧地推近,劲瘦苍白的手横在他眼前。孟居安没搭,跌跌撞撞捡了刀,心急火燎气急败坏地去练。
“小意儿,你真觉得自己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威而不显含而不露,毋盈毋满高深莫测。陆知意隐约预感到了方才的异乎寻常,对楼主的讥刺听而不闻,肃然道:“退下。”
“天天守着个废物!”楼主脸上泛出冷笑,纵身去了。
从云端至谷底,一直被称为天之骄子武学奇才的人,似乎自始至终十足冷静处之泰然。实际上恰恰相反,孟居安心里始终弥漫着无穷无尽的烦躁暴怒,在灵魂深处壅塞着,挤压着,无时无刻不处在爆发的边缘。
骆驼从来不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
这事之后,孟居安整日整夜徒劳无益地练刀法,练拳掌,练腿脚,练轻功。与其说在练功更像是在发泄,精力体力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任凭韩明理等人苦口婆心威逼善诱,使尽了浑身解数皆无济于事。
第四日上,陆知意将人遣散了,静静的在旁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