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意意识游离在阴冷骇人的空间里,徘徊脑际的声响如同浸在无边无涯的海水里,断断续续虚弱地浮起落下。
——皮开肉绽的声音淋淋漓漓蒸发着血沫碎肉。沉闷的痛压在肺腑深处,仅余了灼烫的呼吸,
——混合着癫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狂躁的竹筒倒豆子的话声夹在里面,暴躁地跳荡着……
四岁在洛家胡作非为…使家主沦为天下人笑柄…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天门关神通得很……你的能耐呢……孟居安
孟居安!!!
最后三个字如一道霹雳划过脑际,那双杏仁眼猛地瞪大了!陆知意登时想起来,可周身使不出半点力气,丹田气海空空荡荡如无底深渊。
声音清晰了,宛如凌迟在身上刮割,见骨剜心,他觉不到自己了,活着死去都没了意义……
那边各种刑罚的死去活来停止了,脚步声渐远消失,深沉痛苦的叹息证明那人还活着。
陆知意哇地喷出口血,身体不住抽搐痉挛。
“谁?”那边的人有所察觉,问得很哑。
强烈到克制不住的痛弥漫过来,使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陆知意竭力镇定,费劲地张口结舌找寻声音,溢出的却只有汩汩的血。
“是谁?”那边的呼吸急促了,显然动用了嗅觉,火烧火燎急切得很,突然间倒抽一口气,“陆知意!?”
再不回答会死人的,陆知意喉咙里破风箱般嘶嘶抽着气,良久,终于有了回响,“我在。”
“还好么?回答我!”那边问得更急了。
“好,你呢?”
“吃得饱睡得好,真是个天底下难得的清净地。”
陆知意微微嗯了一声,在死去活来的苦痛折磨中,脑子里的腥风暴雨席卷而来,从前现在纷至沓来,所有的碎片一线串珠似的连缀起来。
———他记起了所有,一切。
头痛欲裂,湮没在记忆深处的真相是需要时间消化的。
“睡了?也是,这地太无聊,缺少娱乐。”
“没,”陆知意翻身,手肘拖了残废身体挪过去,挨他坐近。一墙之隔到底隔不住千言万语互相陪伴。
“那我出谜考考你。就说,大草原上黑的马叫黑马,白的马叫白马,红的马叫红马,黑白相间的马叫斑马,那黑白红相间的马叫什么马?”
比监狱更无聊的是孟居安的谜语,陆知意太无语,只好沉默。
……
……
“你也太笨了吧,是害羞的斑马!”
陆知意更无语了,然而那边还在喋喋不休。
“一对夫妻吵架后几天没说话。这天丈夫见妻子仍在怄气就采取了行动,他在所有的抽屉衣柜里乱翻,弄得东西到处都是。这妻子就忍不住了,问他:你到底在找什么呀?”
“——宝贝儿,你觉得他在找什么?”
陆知意猜不明白,也不想猜。
“你问他呀。”
“找什么?”万般无奈,只能配合。
“谢天谢地,我可终于找到你的声音了。”
“孟居安,我没有不开心。”陆知意淡声道。他只是疼,疼得没有了感觉,一个没了心肝脏器的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啊,那就好,我这不,”那边停了片刻,“怕你呆得烦。”
心底泛上的冰凉令陆知意惊惧不已,没有其它动静,孟居安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动弹,饶是被绑住也不该如此。陆知意爬到铁栏边,努力将手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