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居安只得匆匆往回赶,在驿道正逢着普通随便。
“不是让你们沿途盯着,仔细护送么,怎会弄丢了人?”
“掌门,有装扮奇异的人将咱们的人引开了,您别急,潞州人手倾巢出动,很快就有消息了。”
飞鹰盘旋低回,普通吹了声口哨伸胳膊停住,抽出信函,“钱夫人回了万家小巷,城里城外乱窜,咱的人安顿不下,她应该是找您。”
孟居安快马加鞭赶回去,寒夜的马蹄敲击石板使人心里发寒,楚嘉笙扑上去几乎跪倒在他面前,被孟居安弯腰搀住。
“阿弟可能出事了,”她战战兢兢地,身子间歇性地打摆子,“我们在有福客栈撞着一帮人,瞧着是作药材生意的平常人,”她说到这里眼睛可怕地发直了,“我知道那个味道,那几大车根本不是药材,是西漠荒原的魂与草,你没听过魂与草总该知道销魂散的,药性仅有魂与草的十分之一!”
“我太害怕说漏了嘴。”楚嘉笙冷汗涔涔,眼睛木然地转向孟居安,泪水冲刷而下,“阿弟可能是半夜出去的,第二天晚上都没回来,他是太过担心我才想弄个清楚,是我害了他!”
“不要紧。”钱宝宝底细清白,抓了他没什么用,楚嘉笙这么一个聪明人竟也会关心则乱。
听这说法,那些运魂与草的假商人跟引开教中人手的不是同一帮人,可真有意思。
孟居安略微安抚了几句,“那帮人既然乔装改扮就不会多生事端,我会带他回来。”
“好、好,你一定带他回来,一定把他找到,带回来……”楚嘉笙喃喃低语,她发髻凌乱鞋子也丢了一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阿行!”楚嘉笙突然尖叫一声,猛地跳起身来,“我的阿行,她哪里去了?我把她弄丢了,我去找,我去找他们——”
迭连变故令她神经错乱,孟居安拦住她,“你回去,我一定把他们完完整整带到你面前,说话算话。”
他的眼神令楚嘉笙不能不信,她只得失魂落魄地回万家小巷休息。恶劣的记忆具有蓬勃的生命力,只要触及一点,就会冲破尘封至已归干涸的土壤,经受狂风暴雨烈日寒冰的滋润茁壮生长。
——她从前是圣灵教掌刑罚护法,从未离教半步,心如铁石冷酷无情,眼见着许多变故亦无动于衷,百无聊赖之际一心求死而不可得。后来误被青龙堂新任堂主陆往之搭救,受其蛊惑挑拨,甘受虫噬火灼之刑脱离魔教。
一身武功尽数葬送,自此与常人无异。
未走出西漠荒原就被流窜沙匪捕获,在魂与草影响下,沦为人尽可夫的娼妓。
一去数年,不知时序更替。再后来,那温润儒雅的陆堂主大驾光临,说能送她离开此地。
此时,她早已杀不了他。更加清楚明白的是自己已经不想死了。于是,她点头答应。
有一个条件,那个条件便是生下阿行。
然后,她看到了明日幸福的幻影,可阳光背后阴云密布,如影随形的阴森魔物再度催逼,勾魂索命。
一切都危如累卵摇摇欲坠,即将崩塌碎为齑粉。
第二天夜里,风潇就把阿行抱了回来,小阿行仍是漂漂亮亮珠圆玉润,可见半点苦头都没吃。她还学会了叫阿爹阿娘,口齿清楚利落,像得了高人指点,突然提前开窍。
楚嘉笙总算稍微平静,可数日下来钱宝宝仍旧毫无音讯,她心焦如焚,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孟居安也意识到非同寻常,他的人几乎把潞州每块地皮都翻遍了却仍旧毫无线索。再来只能往山里寻了。
潞州荒山野岭甚多,他们寻了三日,直到第四天早上孟居安才发现挂在枯枝上的护身符,并蒂莲鸳鸯戏水的荷包残损成千丝万缕迎风飘荡,有几片破布在另几棵树上招摇。
孟居安飞身上去,树梢枝杈上可疑的有几点红斑,他拈起来,是冻得硬邦邦的细碎血肉。
不可能,不可能,心跳刹那停了,堵塞得难以呼吸,孟居安目眦欲裂,喝道:“方圆十里,必须给我找出人来!”
真气充盈,远远传去,山鸣谷啸。
普通随便齐声应是,心里也都明白,活人是找不出来,只能掘地三尺找个死人。
他们拿着工具寸土不放的挖,一片片一块块沾着泥土的碎肉被开掘出来,骨头也都四分五裂,拼不成个完整的人,天灵盖整个震碎了。
支离破碎不忍睹卒。
“掌门,死者为大,还是入土为安吧。”
“死得这么冤枉凄惨,入土也安不了。”风潇声音艰涩,“那帮人到底什么来头,不是一掌就把人震碎了吧。”
以庞大诡异真气透体而入,积聚、爆裂……
——无道经,是无道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