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他的人在郴州发现安元行迹,杨旭大海捞针,而这丫头就在淮州以南府郡游荡,真可谓在其眼皮子底下混淆视听瞒天过海。
“杨旭不会没有消息。”
“如您所料,他正自平安镇赶往郴州。”普通回答。
突然出现这么多官兵,还是杨旭亲自带人。现在往龙虎山传信已然不及,孟居安牵马走上大道,想来林枫必会盯紧了山上匪众,让其收敛安分。
“陆公子那边要不要交代声?”普通脸上现出神秘微笑,眼观鼻鼻观心,了然于胸。
“就说我下月必回,让他放心。”孟居安不假思索,仿佛这话自然而然无须诧异。他不察觉听在别人耳里是什么味,扬鞭飞马而去。
出潞州,入泰州,尚未抵达淮州。孟居安草草吃了烧饼欲待赶路,道上忽然传来孤寡马蹄声,劣马转过竹林,灰扑扑的人影滚鞍下马,几步冲到他面前。
“掌门,情况有变!”
“说。”此时再起变故只会更糟,孟居安心不禁一沉。
“杨旭狗急乱咬,抓了百名灵蛇族人,威胁安元不交出人来便将他们枭首曝尸。林寨主没沉住气……”
怎么偏生撞到林载阳手里?
“那一百人呢?”
“回掌门,死了。”
孟居安一拳捶在竹树上,竹子裂成从中断裂哗啦啦倾倒。杨旭必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偏偏碰上林载阳这直性子,才致一发不可收拾。
太多时候,谁是谁非模棱两可。
“掌门消消气,”随便讨好地笑着,“事情已然如此……”
“别说废话。”
随便不敢再歪缠,“回掌门,安元跑了,”他又急忙辩解,“不是我们看不住,是林寨主安排了高手护送她,无机可乘。”
“我们的人当然是跟着的,”随便抹了把汗,“就是不小心,那个不小心,又跟丢了……不是我们没用,她连龙虎山护送的人也甩开了。”
孟居安心里清楚至此已是无可挽回之境,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原武林不会按兵不动,龙虎山不会袖手旁观,陆知意也无法再置身事外。
但郴州还是非去不可。
陆知意比他晚两日得到消息,楼主鉴貌辨色却未见半点不同寻常之处。
敌不动我不动,如今可还能忍气吞声。
陆知意执笔的手停了良久,墨点就在纸上晕开,落笔,有意无意,是个‘安’字。
“动手吧。”他缓声说。
一场大乱杀就此拉开帷幕。
密叶半黄半绿,孟居安到了龙虎山上。
林载阳山门外相迎,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入了大厅。排宴温酒,各寨头领皆来作陪。
“兄弟,你难得来一趟,我不整那些虚的,都在酒里了!”
厅中并排两把交椅,以示不分彼此。
孟居安满饮此碗,呼喝划拳拼倒一片,混在土匪堆里风生水起。
流水宴三日方止,热情稍退,林载阳头脑终于清醒。酒是适可而止了,吩咐烤鹿肉獐子等野味,拉着孟居安闲话。
“大哥,那时气头上顾不得了,”林载阳倒也清楚他所为何来,“我的脾气你知道,那厮光明正大的来我也不去惹他,他使下三滥手段威胁人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
“兵不厌诈。”
“不是这个道理!”林载阳扬声道:“公主的命金贵,平头百姓就是一堆烂泥任人践踏了?沈千秋武功盖世,手下怎么一帮畜生玩意儿,白瞎这个人了。”
杨旭本就焦头烂额,眼下更不必提。
“那一百人死得蹊跷,”孟居安可不信杨旭真有杀人的打算,他向来行事有度,岂会滥杀无辜。
“你跟枫老二想一块去了。”林载阳让人把林枫叫来。不多时,就见一文士打扮的人缓步走来,向孟居安拱手揖礼。
“坐坐坐,”林载阳看不惯那些繁文缛节,“你跟孟大哥说说那一百人怎么死的。”
“是中毒,”他说,“他们事先便服了毒药。”
“当时形势,实在无暇分辨,我还以为是姓杨的下的毒,”林载阳饮一碗酒,呼出胸中浊气,“一帮子人都被耍得团团转。”
“‘封喉’不发作谁又能知道,事后验尸方知。”林枫没说当时怎么也拦不住自家寨主,家丑还是替他兜着吧。
小神仙的‘封喉’?还真是哪里都有他。不对,也有可能是分水城下的手,他们暗中达成什么协议不得而知。
林枫不动声色盘着手中核桃,突然微微一笑,“关外也蠢蠢欲动。”
这个‘也’字可用得妙,孟居安心照不宣,“敌人的敌人。”
“是朋友,不妨将计就计。”林枫笑得更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了。既然得罪了沈侯府就不妨得罪到底,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以此将功赎罪冒险了些但也别无他法。
死则死矣,不坠青云志向,老爷泉下有知,也当畅怀宽慰。
林载阳被两人搅得一头雾水,于个中关节不去多猜,直接发问:“什么将计就计?”
少爷是实心眼,说清楚了反而坏事,林枫朝孟居安打个眼色,垂头叹道:“龙虎山危矣!”
孟居安心领神会,由着他施展‘无中生有暗度陈仓’的嘴皮子。
“少爷,你如今得罪了沈侯府便是得罪了朝廷,剿匪圣旨一到,龙虎山必有灭顶之灾,到时人人皆有杀身之祸!”
他说得惨不忍睹,林载阳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满腔热血殊不畏死,但众兄弟的身家性命却难以等同视之,“不能吧,”林载阳端起酒杯压惊,“龙虎山并不是胡作非为好勇斗狠的贼窝,沈侯府明察秋毫,到时自知乃误会一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偿了命便是。”
“你私纵贼人劫走公主,损的是皇家体面,其罪自然当诛。龙虎山上下遭你连累即将朝不保夕死于非命,少爷何颜以对众位生死弟兄!”
林载阳被他一番激烈言辞说得哑口无言,顿足道:“我怎么知道那小姑娘是个贼人,冤死了也!”白白为其赔上阖家性命当真不值,“枫老二,你说咋整?”
“为今之计,只能暂时投身关外,再做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