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茉的手有些酸,就在她想停下来缓一缓,喝口水时,她忽然看到不远处乌泱泱地来了一群人。
他们都穿着救援人员特备的荧光服,手里拿着铁铲。
林栀茉站在土堆上定睛一看,那群人为首的居然是李勇,他离远就看到林栀茉了,还朝这边挥挥手。
此时周榆柏直起身来,也看到了李勇,他语气平静道,“是你告诉他们的吗?”
林栀茉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但又立刻摇摇头,“可是我没让他们来,是他们一听到季凯出事了不管怎么劝都坚持要来帮忙的。”
除了李勇居然还有李大爷,蒋奶奶和张婆,还有一些林栀茉没见过的人。他们都来自杪春,都认识季凯,听到季凯出事都自愿加入支援队伍。
林栀茉很感动但又有些担心,毕竟这大部分都是一些老太太老爷爷,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李勇说,“这你不用担心,他们的身体比你还硬朗,李大爷去年还拿过杪春马拉松金牌。”
张婆:“阿妹啊,我可是天天下田锄地的你可别小看我。”
还有蒋奶奶,她虽然听力不好,但是她居然可以扛着一篮子木头走十几里路都不带喘气的。
听完大家的话,林栀茉看向爷爷奶奶们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敬意。
就这样,一群因为季凯而集结起来的人开始投入救援队伍。
随着大家的加入,救援工作进度明显加快了,凌乱的石块和泥土在逐渐变少,不少掩埋在土下的人都被救了出来,但唯独没有看到季凯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在消逝,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救援时间越长就代表着季凯会多了一份危险,即使再累,大家都没有停下,而是更加卖力。
夜幕已经降临,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灾区中心仍然灯火通明。
就在大家仍然艰苦地奋斗着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村支书的喊声,“找到了,找到了,是季凯,是季凯。”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纷纷围了上去,开始拼了命地用手挖土。
很快,季凯的大半个身体都被挖了出来,他双眼紧闭,已然失去意识了。他被抬出来,医护人员立刻在现场展开了抢救工作。
林栀茉跟这里的所有人一样,都紧张得摒住了呼吸,盯着医生一起一落的手在季凯身上不断做着心肺复苏。
不知过了多久,墨色的夜空突然飞去一只乌黑的无名鸟,它尖锐又刺耳的鸣叫在寂静的岑山回响。
林栀茉突然耳鸣,一阵翁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她听不清医生到底说了什么,只看到他似乎摇了摇头,嘴巴张开又闭合。
瞬间,所有人都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首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医生将白色亚麻布盖过季凯头上。
在白布即将落下时,一双小小的手突然闯入众人视野。
林栀茉看着满身泥污的季嘉乐跪坐在地上,他的脸和手都擦破了皮,鲜红的血水混着泥土缓缓涌出,让人触目惊心。
但他豪不在意,而是用颤抖的双手掀起了那块薄薄的布料。
季凯满是泥土的脸重新露了出来。
季嘉乐面色很平静,他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伸手帮季凯抹掉他脸上的泥污。
一遍又一遍。
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他们都心知肚明般地不忍打扰季嘉乐。
渐渐的,季凯苍白的面庞变得清晰。
可是季嘉乐的手依然不停,他继续在季凯脸上反复涂抹着。伤口冒出的鲜血不断滴落,在季凯的脸上绽放开来,犹如红色的彼岸花一般。
林栀茉实在看不得季嘉乐这副模样,她心疼地蹲下身,抓住了季嘉乐的手。
“够了,乐乐,够了。”
季嘉乐停下了动作,他眼神有些呆滞,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没人告诉过他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爸爸爸妈妈没有说,老师也没有说。他只知道人每天都要睡觉,可是只要叫一叫,摇一摇,人就会醒过来的。
可是他都在爸爸的脸上抹了这么久了,为什么爸爸还没醒过来。
他看向身旁的林栀茉,他希望有人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办,“姐姐,为什么爸爸一直闭着眼,他是睡着了吗?我找了他好久,他怎么不起来看看我。”
林栀茉看着季嘉乐懵懂的眼神,她突然哑口无言,因为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季嘉乐“死亡”的定义。
死亡似乎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三言两语是讲不清楚的,但死亡似乎又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眼睛一闭不再醒来便是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