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乐赶忙拉住了她,“我现在就去收拾。”
根据季嘉乐所说,他爸爸季凯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但是在上个月10号季嘉乐生日的时候,有人给他寄了生日礼物,是一个精致的木雕,而寄件地址就在杪春的梅岭村。
快递上并没有署名,但是季嘉乐知道这肯定是他爸爸送他的。
梅岭村并不远,从留春小院出发,开车大约半个小时就能到。
林栀茉一直以为梅岭的“梅”是梅花的梅,直到进了村里,林栀茉才知道,那是三角梅的“梅”。
因为入村的大路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绚烂如霞的三角梅。它们的花瓣犹如火焰一般,热烈又鲜艳。春风吹来,满街落英缤纷,甚是美观。
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林栀茉不禁感叹。可就是这样的杪春,这样的梅岭,却是个冷门的旅游景点。
现在并非节假日,路上的人极少,偶尔见到的人都是一些村里的老人。
林栀茉下车,将写有地址的纸条拿给一个坐在村口的大爷看。
大爷从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戴上,看了眼纸条,慢悠悠说道:“我知道这里,这里是孙国栋家,不过家里只有她老伴一个了。”
大爷告诉他们,孙国栋之前参加越南战争,牺牲了,也没有留下一子一女。所以家里只有他媳妇一人了,叫蒋叶芬,这么多年了一直留在老房子里,也没有改嫁。
他们三人沿着村大道一直往前再左拐,没多久就看到了大爷口中所说的紫色三角梅。
村里大多都是红色或是粉色三角梅,只有蒋奶奶家门口的这颗是紫色的。它宛如一捧清丽的紫云,与古朴的青砖房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独特的美景。
林栀茉敲响了面前的一扇木门,沉闷的叩叩声在寂静的村庄回响。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应答,林栀茉又敲了几次,依然没人理会。
她又试着轻轻地推了推,没想到木门居然开了,伴随陈旧的吱呀声,一阵木头的芳香也随之飘来。
这是一间古老的房子,木门后是一个露天院子,院子四周被青砖墙围着。墙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有一些还是被仔细雕琢过的,他们形状各异,但都栩栩如生,多以花鸟鱼虫兽为主。
过了院子便是主屋,主屋里也摆满了各种木雕,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坐在门前,她拿着小刀,正熟练而专注地雕琢着手里的木块。
那是一条即将成型的龙,龙鳞在她的刀下逐渐显现,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起。
季嘉乐先林栀茉一步走上前去,在老奶奶身旁唤了两声。
老奶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专注的木雕手艺中回过神来。
她将鼻子上的老花眼镜往下拉了拉,看了看季嘉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栀茉和周榆柏,问道:“你们找谁呀?”
“你是蒋奶奶吗?”林栀茉问。
奶奶听力似乎不太好,林栀茉说完后,她侧着耳朵啊了一声,应该是没听清楚林栀茉讲的什么。
林栀茉凑到她的耳边,又问了一次。
这次她终于听清了,和蔼地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是我。”
“我们从杪春来的,来找人。奶奶,你知道季凯吗?”林栀茉用了她最大的声音一字一句在蒋奶奶耳边说。
蒋奶奶只听见他们说了杪春,后面的名字没听清,她又问了一次:“找谁?”
站在一旁的季嘉乐说:“找季凯。季凯。”
蒋奶奶一听到他们说季凯,笑得更加灿烂了,眼里都是喜悦之色,她唤着季凯的名字“阿凯啊,阿凯,”可是没唤几声,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失落了起来,“阿凯已经很久没来看我咯。”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林栀茉弯着腰在蒋奶奶耳边问道。
奶奶悲伤地摇了摇头。
“奶奶,这是季嘉乐,是季凯的儿子,你认得吗?”林栀茉将季嘉乐推到蒋奶奶身旁,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蒋奶奶看到季嘉乐后就笑了,说他跟季凯长得好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还很热情地从厨房端出几碗油茶来请他们吃。
这里的油茶味道很奇特,苦涩还夹杂着姜的辛辣,外地人都喝不惯。
季嘉乐和林栀茉一口下肚,差点吐出来,也就只有周榆柏面色平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因为油茶味道很冲,所以人们一般都会在里面加一些炒米,花生和油果,以此来中和一下味道。
季嘉乐把上面的配料都捞着吃完了,但油茶还剩一大碗。
林栀茉喝第一口不习惯,可是她再喝第三第四口的时候居然也品出些味道来,一碗油茶也逐渐见底。
蒋奶奶跟他们说,季凯第一次来这里喝油茶也不习惯,喝到脸都皱巴起来。
他们在喝油茶的时候,蒋奶奶说了一些关于季凯的事情。
季凯是政府派来杪春镇做乡村振兴的青年干部,下乡走访调查的时候,偶然认识的蒋奶奶。得知她是军人家属,又是孤寡老人,没什么亲朋好友,便对她颇多照顾。
隔一段时间就会过去探望她,每次来都会给她带米,油,棉被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季凯知道蒋奶奶是做木雕手艺出身的,还帮她拿木雕到镇上的旅游服务区售卖。
一家手工艺品店老板看中了蒋奶奶的手艺,每个月都会过来收她手中的成品,蒋奶奶生活也有了保障。
“所以上个月给我寄生日礼物的是你吗?蒋奶奶。”季嘉乐问。
蒋奶奶这次倒是听清楚了季嘉乐的话了,她点点头。
“我记得阿凯说他儿子生日在10号,国栋生日也在这一天,我记得的。”说完蒋奶奶目光停留在了客厅深处的一张黑白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个周正的年轻男人,穿着军装,眼神坚定有神。蒋奶奶望向照片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眸溢满了柔情,嘴角亦不自觉噙着一抹笑意。
林栀茉突然想起村口大爷的话,孙国栋在越南战争的时候牺牲了,蒋奶奶却始终没有改嫁,独守着这座老房子,执拗地度过漫长岁月。
有些深沉的爱意或许无需时刻挂在嘴边,却能从眼睛,神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找到确凿的证明。
林栀茉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坐在隔壁的周榆柏,发现他也在安静地凝视着客厅的照片,眼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