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去控诉她的恶行!否则难解他心头之恨!
江承夜撑着桌子站起来,迈开右腿,左腿却又不听使唤,让他差点一个趔趄。
地上那根拐杖横躺,江承夜悲鸣一声,捂着脸吩咐黄芪:“捡回来。”
晏朱明和欧阳先生此刻正在巡视江家那些铺面。
他俩这两天对账,发现好几家铺子很不对劲。
谈幼筠的父亲谈右相是文人清流,家训非常清高,谈幼筠自小便没有学过什么商贾之事,更别提算账了。打理铺面这些事情,她是从出嫁之后才开始学起,难免不精通。
后来江家外头的铺面,大多都是江承平打理。
江将军常年镇守边关,江承平作为长子,小小年纪就扛起了照顾一家人的重担。安阳郡主很心疼他,也没啥法子帮他,便让晏朱明从小学习庶务,等出嫁后,可以帮江承平分担。
是以,江家的产业,晏朱明婚前就知道一些。
二房三房往那些铺子里安插的人,到底是什么路子,她也该去会一会了。
第一家是个首饰铺。
她记得在江承平的手里,首饰铺的利润一直不错。他去边关没多久,利润怎就掉了那么多?这两年这个行业也没不景气呀。
她戴了个帷帽,白纱从头遮到脚,进了铺子。
因着身边的那位欧阳先生的外形着实唬人,她进店的时候,管事和小二们统统迎了出来。
晏朱明的身上并未带什么表明身份的物件,管事的看欧阳先生,心下忖度,有这么个贴身护卫的夫人,非富即贵,自然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晏朱明微微抬手,欧阳先生立刻说:“包场,关门。”
大主顾!
几个小二合力把店门关上,挂了打烊的牌子,管事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将晏朱明往楼上贵宾室里引。
晏朱明全程不发一言,气势极其骄矜。
欧阳先生:“把你们店里最贵的拿来。”
管事的点头哈腰,转身从店里高阁里取出一个红木匣,掏出怀中的钥匙开了锁,里头又是一个楠木匣,摸出腰间的钥匙再开锁,里头还有个梨木匣。
三层匣子打开,一副蓝宝石头面躺在红色的绒布上。
管事的掌了灯,取了西洋镜来,请晏朱明细瞧。
晏朱明抬手。欧阳先生便直接说:“报个价。”
管事的想不到她这么爽快,勾着手指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夫人爽快,这蓝宝都是天竺迦湿弥罗矿产的,百年难见这么大的一颗。小的见您是爽利人,一口价,三万两。”
晏朱明沉吟不语。
欧阳先生看了她一眼,那管事的看不见她的眼色,想她当是在斟酌价格。于是更加谄媚道:“夫人也知道,天竺路远,但那迦湿弥罗矿是天下第一蓝宝矿,所产之宝石,举世无双。这套蓝宝,从主石到辅石都产自迦湿弥罗。从天竺一路迢迢地运往中原,再雕刻成如此精美的头面,耗费的人力物力也不是少数了。夫人若是真心想要,小的斗胆,给您两万九千五百两,再多的,小的也做不了主了。”
晏朱明闻言,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
管事的不明就里,欧阳先生却道:“两万八千两,先付一成定金,你把东西收拾好押送到府上,再结余款。”
管事倒抽一口凉气,从未见过此等肥羊!那两万八千两的生意这须臾间就定下了?
但他还是故作为难道:“这个价格,小的做不了主啊。总得禀明了东家。”
晏朱明发出一声轻笑。
管事的看看她,又看看欧阳先生,等着这位威严的护卫转述那矜贵的夫人的意思。
欧阳先生清了清嗓子:“可以。让你们东家过府一叙。”说罢,丢下了帖子。
管事的摊开一看地址,倒抽一口冷气。
他也是和宫里做过生意的,宫中好多娘娘想要购买外头的首饰,又没法留下宫里的地址,便会在外头赁一个房子作为中转,东西送过去了,她们自己宫里的内侍就会去取。那些地址乍一看,大都不起眼,但为了方便接头,会有一些特殊的标记。
帖子上写的“朱夫人”,他是不清楚宫里哪个娘娘姓朱,但朱夫人名字后面的纹饰显然是皇家纹样。
他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晏朱明点了点头,勾勾手,欧阳先生凑过来,她同他附耳说了两句。
欧阳先生道:“这套头面,我家夫人是诚心想要,你且写张订货的凭据来。”
照理,定金未付,不该写凭据的。管事犹豫了一瞬。
晏朱明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不用多写,只写清楚这头面的细节,原价,到时候也好作为验货的凭据,本宫……咳咳,我买的就是这个东西。”
管事的点头如捣蒜,立刻请了笔墨纸砚来,欧阳先生便盯着他,把那头面上一共几颗宝石、每颗大小几何、又用了多少金子,一一写来。标注原价三万两,折扣待定。
晏朱明将凭据收入了袖中,款款起身,又道:“三日后,请贵东家一定过府。”
管事当然知道这些娘娘不能随便出宫,这么贵的东西,这位娘娘只怕是要亲自和东家商议。说了三日后,必然就是已经准备好要见东家了!
他殷勤带路,将人好生送出门去。这一单的油水,可够他吃十年啊!
晏朱明走到外面,欧阳先生扶着她坐上了一辆朴素的马车。那首饰铺的管事和小二们站成一溜目送。马车碌碌启程,晏朱明靠着车厢,拿出一卷文书,赫然是方才那家铺子的货单。
三万两的蓝宝石头面,在这个货单上面,可是毫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