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的瑶池宴还没结束,除了我们舅甥俩外,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弦池上仙和司命倾风仙君,这会正在玉柱旁立着。
那青鸾是弦池上仙带上天的,鸟虽还缠在红线团里,但怎么发落也得有个交代。至于倾风仙君,应是来听我的罪责,看看给安排个什么死法。
玉帝半晌不说话,以夙有些站累了,扇子往后领一插,撩袍坐下:“玉帝啊,恕小仙年纪大了站不住,得坐会儿,来二哥你也坐。”
我低着头,没敢坐,余光看见倾风那厢嘴角一勾,挑了挑眉,有些许看戏的意味。
玉帝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以夙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华天,朕都快记不住这是多少次了,你自己好好盘算盘算,看看这回朕要如何处置你二人。”
如何处置?是直接劈死我这个魔头,还是上诛仙台走个流程?我思索要不要这回向玉帝求个饶,当年初来乍到,年轻气盛不怕死,这几百年安稳日子过惯了,反倒有些惜命了。
正当我弯了弯腰,准备磕头求饶时,上面传来一声鼻哼,悄悄抬眼望去,小玉帝瞅着我似笑非笑:“你倒是沉得住气。”
哦?这都被看出来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认怂,只能低了低头道:“小仙惶恐。”
玉帝道:“神仙没有那么好当,你虽有仙缘却无仙根,未经修炼便有了仙职,看在你是兰姬遗孤的份上,朕已给了你一次机会。然,你数百年仍魔性未除,应是六根不净,留恋凡尘,如此逆天而为,终究会生祸端。”
早些年,在凡间时常听到别人骂我魔头,这几百年在天庭里,倒也没人敢明着骂我,如今听小玉帝一本正经地说,竟还有些恍惚。
不过,当年我娘早已是过街老鼠,昔日仙友唯恐避之不及,我身上也背负着数桩血案,和天庭的某些人有着血海深仇,人家不直接冲上来要我命算好的了,我能留在天庭,全靠以夙力排众议,众仙家看的是他的面子,而非我娘。
但我还挺好奇,我这娘舅如此不靠谱,居然能镇住那帮老神仙,玉帝竟也这么轻易应允他了。
以夙看了我一眼,我俩这会一个跪一个坐,仙雾在胸口处,若在远处看,恐怕只能看到有两颗漂浮的脑袋。
他回过头,冲玉帝微笑道:“青鸾无故受惊,打乱了诸多姻缘线,月和仙与小仙也算是受害者,小仙以为,目前当务之急,应该是尽量将能解开的结都解开,怎么玉帝反倒急着发难我二人?”
我能感受到玉帝寒冷的视线扫来,心肝不禁颤了颤,敢这般对玉帝说话的人,恐怕整个天庭也没几个。
玉帝眯起眼,冷冷道:“即便此事是月和仙无辜,但守卫月仙台、看管王母的寿礼是她职责所在,此番青鸾受惊时她竟不在,朕不定她失职之罪已是网开一面给足了你面子。”
以夙恭敬地回道:“今日王母寿宴,南天门守卫森严,瑶池外天兵把守,何况玄玉真君与东曜元君也在,小仙斗胆回一句,连我等都没料到在众仙福泽的庇护下青鸾会受惊发狂,月和仙没有料到,也是无可厚非。”
玉帝叹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愿意护着她,朕也没什么可说的,就算朕要从轻发落,只怕玄玉真君不肯放过她,他那边,你自己想办法处理,也别落人口实,免得以后再横生枝节,至于红线结之事……”
玉帝拖长了语调,我心里也跟着打鼓,这时,一旁的倾风仙君施施然来到大殿中央,毕恭毕敬道:“禀玉帝,既然此事乃青鸾受惊、阴差阳错所铸,月和仙君并无过错,且几百年来积攒功德甚多,要从轻发落,或可按寻常历劫论处,虽说死结难解,小仙多设几劫便可。”
此言一出,我委实有些惊讶。
倾风仙君司天命运数,为人潇洒坦荡,不拘小节,虽执法严明到有些可怕,但公私分明,从不说人闲话,长相又极为貌美,天庭里几乎无出其右,因此人缘极佳。
以夙曾说倾风仙君与他私交甚笃,我本来还不信,他们一个整日游走于各路仙家之间,一个终日无所事事,一个游刃有余,一个倚老卖老,明面上从未见有过什么来往,如今看来却是真的。
玉帝沉思良久,颔首道:“嗯,倒也可行,那就按司命星君说的办罢,你二人好自为之。弦池,你那青鸾该如何处置?”
弦池上仙也走上前来,行礼道:“回禀玉帝,青鸾乃神鸟,此番受惊怕是不祥之兆,不可继续留在天上,请玉帝应允由我那徒儿将其带回。”
玉帝道:“准了。哦,还有一事,你们下凡时顺带着查一查,刚巧也是和你们有关的。”
说着,玉帝的眼神落在以夙身上,不知是深沉还是严肃,总之是不太高兴,道:“下界的时序出了问题,今日司命星君来报,眼下凡间的时序退回到了八百年前,朕怀疑此事与兰姬之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