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目的,任意和他们到过谢,让他们留一下联系方式说改天请他们吃饭。
楚北翎摆摆手,笑着说:“文委客气,吃饭就不用了,那天要是我们还想回学校一趟,你把我们带进去就好。”
任意将垂落的发丝拨弄到耳后,莞尔一笑:“好,到时候你们联系我就行。”
邢禹微微颔首,告辞。
任意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
楚北翎还和当年一样,比起有距离自带冷感让人望而生畏的邢禹,更温柔有耐心,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只一笑就能唤起她的悸动。
就如同当年楚北翎随手捡起她掉落的饭卡递给她时,那如沐春风一笑。
至今难忘。
不过当年那一场王炸后,不止她,班里大部分女生都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
再后来,楚北翎出国彻底消失,邢禹活成一句行尸走肉。
她便只希望俩人能幸福,到现在都是。
邢禹瞄了一眼后视镜,身后任意一步三回头走进酒店,消失在视野范围:“和任意一样回西高当美术老师,也没什么不好。”
楚北翎目光从窗外转移到邢禹身上:“你……”
停顿半天,他继续说:“你,还在生气这件事?!”
他的回答,让邢禹愣住。
提起当年的事,楚北翎心里五味杂陈,可是——
他说:“对不起,我不后悔。”
和邢禹在一起是,和邢禹暂时分开也是,都是他郑重又珍重的决定,楚北翎遗憾过,伤心过,不甘心过,但从来没有后悔过。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邢禹说:“我有一点后悔。”
楚北翎瞳孔微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邢禹将车子行驶进一旁停车带停稳,侧过脸看他:“杭州城一年四季都很美,西湖不同时间有不一样的美,北京一下雪就变成了紫禁城真的很好看。”
他自嘲笑了笑:“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了一个所谓的前途,错过这么美的风景,真的值得吗?”
楚北翎郁郁吐了口气,“邢禹,别美化那条没走过的路,我们的人生也不是PRG游戏没有存档功能,能重开看看另一个选择是不是真的这么美好。”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有时候我其实还……挺执着,自以为是的。”
胸口有点堵,邢禹摁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些,一想到车内还开车空调,楚北翎还在边上他又摁了回去。
——静默一会儿,他回应刚刚那句话:“我没生气,你也犯不着一次又一次和我道歉。”
邢禹侧过脸,对上他的视线:“那也是我的选择,只要我不想,谁都不能强迫我做决定。”
于他而言,做一个美术老师或者做动画并没有什么区别。
楚北翎的选择,他永远愿意成全,何况,他做这选择有一部分和他有关。
执着和自以为是的不止楚北翎一个人。
即便会想另一种可能,可邢禹也知道,就算重开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结局永远不会变。
说到底,邢禹还是介意嫉妒,过去十年,陪在楚北翎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祝卿安。
一阵风吹过,头顶银杏树残存的几片枯叶掉落在防风玻璃上。
邢禹降下车窗将银杏叶弄回来,放在中控台。
楚北翎捡起银杏叶,左右观察:“怎么把银杏弄回来了。”
“不知道。”邢禹说:“时间还早,我们去养老院看看陈奶奶。”
楚北翎心莫名一沉,随即点点头。
车子重新开回主干道,邢禹在斑马线边缘停下,等行人过斑马线,他顺手打开中控台内的收纳箱,从里面摸出炭笔和刻刀递过去。
楚北翎眨眨眼:“嗯?”
邢禹:“枯叶太难看,你改造改造。”
楚北翎盯着炭笔半天没接。
凝固片刻,他不动声色笑笑:“回家再说吧,车上太抖,不方便用刻刀。”
邢禹看着他,斑马线上行人已经走光,后面车辆摁喇叭催促,他收回目光,往前开去没多说什么,似和从前一样,只是在日常不过的对话。
或许邢禹也知道,这个答案有多么牵强,别说现在在匀速行驶的车上,以前的他们,可以抱着画板边走变画,完全不带影响——
苦涩感从喉咙深处冒出来。
楚北翎将目光投向窗外倒退的街景,邢禹抽空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
到养老院,陈奶奶午休还没起来,邢禹和楚北翎凑到病床前。
陈奶奶比上一次看到更衰老了,似是以一种直线的状态在枯萎。
邢禹伸手探上她脖颈脉搏,只有微弱的跳动,他松了口气轻轻摇了摇陈奶奶胳膊唤她:“陈奶奶,我们过来你了。”
陈奶奶眼睛要睁不睁的,眯着一条缝。
楚北翎伸手牵起陈奶奶的手:“陈奶奶,最近感觉怎么样,明天就是大年夜了,要不要和我们回家?”
陈奶奶现在被褶皱覆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慢慢睁开,眼睛却十分清明:“番番,你终于回来了,小禹等了你好久,我也很想你。”
楚北翎鼻子微酸:“嗯,我回来了。”
陈奶奶手掌紧紧握住他的,粗粝的手指蹭了蹭他手背:“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楚北翎点点头:“嗯,不走了。”
“真的太好了。”陈奶奶笑了起来。
她的牙齿基本掉光,笑起来整个嘴巴皱在一起,露出零星几颗牙齿以及粉色的牙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