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扶苏与公仪休难得地默契对视一眼,公仪休先道:“有很多种方法。比如,只要大小姐中了迷药,他可找借口将人带走,无论是茶馆是酒楼,总没有拦着客人将友人送出去就医的道理。虽然大司乐言明会在近处看着,但若他的从人将你拦住,司乐大人总不至于在园中动刀动枪罢,再说他必会做得毫无痕迹,不使大司乐有把柄在手,明知是他阻拦。”
阿秋不能置信地道:“我坐那里看着,他能如何拦阻我?我可并非普通的闺秀伴当,若真有人拦阻,我定会拔剑的。”
公仪休苦笑道:“这是你明知他有歹意,才会如此戒备。但若正常情况,他根本不须与你比刀比剑,只要有个仆人经过你,不小心将茶水浇在你身上,你是否应当避去内室,更换衣服?还有就是若那时有别的位高权重、又或者与你关系匪浅之人,无论是友是敌,刻意与你说话,绊住你片刻分你神,又当如何?下官所说的,仅是江湖上常见的路数而已。”
阿秋与裴萸均有汗颜之感。皆因两人之前都未接触过江湖上下九流的路数,故而完全想不出还有这样多害人的办法。
公冶扶苏却是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道:“想不到左相大人身为朝堂命官,亦这般清楚江湖上藏污纳垢的勾当。”
公仪休面不改色地道:“下官昔年自地方上参军做起,亦曾经办理过不少类似案件,故而知道得可能多点。”
公冶扶苏话锋一转,道:“那左相大人既知道得这样多,不知是否又能猜到斛律光下迷药的手段?”
公仪休为之语结,半晌才悻悻然道:“下官又不是采花大盗,怎地会知道下迷药的手段。”
阿秋情知公仪休所言并无虚诳。他是兰陵堂的大弟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若是他想要得到一个女子的心,绝用不着下迷药这般的手段。此外,公仪休素来尊重且爱护女子,对侮辱妇女者是深恶痛绝,因此对此道必然嗤之以鼻,不屑过问。
公冶扶苏淡然道:“在下却刚好知道。”
在场之人无不吃惊,因为此可以算得是斛律光的房内之事,公冶扶苏人在南朝,生平又未曾与斛律光结交,怎会知道他这等的隐秘?
公冶扶苏道:“这却是因为,北羌王廷乃是新兴胡人,没有那般贵族化,向我们公冶家采买香料并不算多,但斛律光却是其中频繁购买的一人,我们可以根据他多次的购买记录,判断出他的使用方式。”
他正色道:“他最常购买的香料之一,便是婆罗散。此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但若与另一种香料合用,便有催情之效。那种香料的名字,便是赤金珊瑚。”
裴萸首先叫起来道:“你们明知他用这二种香料,戕害女子,你们为何还要卖给他?”
公冶扶苏苦笑道:“婆娑散在我们南朝贵族中,亦是常应用之香,我们没有理由不卖给他。而赤金珊瑚却是他自其他渠道购买,我们却无法阻拦。只是刚好赤金珊瑚的供应者亦与我们有往来,故而我们知道此事而已。”
上官玗琪却大度开解道:“即便是砍菜用的刀,亦有人拿去杀人,其过却不能在菜刀本身。公冶家主只是向各国售卖香料,却管不到每个人买去怎样用了。只要有恶人,再美好的事物亦可能化为毒物。我们不如想想怎样对付斛律光罢。”
公冶扶苏道:“婆罗散和赤金珊瑚合用,据我对药性的了解,见效最快的方式便是融入水中,饮者不过须臾便会手足酸软,即便武功再高强者亦难以逃过。因此上官大小姐若与此人会面,切忌不要喝任何从他手中递过来的水。”
阿秋问道:“除了融于水中,还有别的用法吗?扶苏公子可以一并说全,好令我们心中有数。”
公冶扶苏道:“还有种方法,便是将这二者发挥香料的本来特性,隔空熏发。但就是用时较久,故而我并不认为斛律光会有那么多时间和耐心。”
阿秋心中默默记下了,而后向上官玗琪道:“为了防止他做任何手脚,我们拣选园中露天公开场合,彼此互为援助,且整个会面过程中你不要碰任何东西,无论水或者食物。即便是碧芙馆的仆人送上来的也不要碰,以防万一。”
上官玗琪颔首表示同意。
因此,从踏入碧芙馆开始,阿秋便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准备迎战斛律光的狡诈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