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进留在株洲盯着项目进展,他立下了军令状,要赶在全国联席会议召开前完工。
此时距离联席会召开不足半个月,时间紧任务重,厂子里几乎停了近一半的业务,调动了所有的油漆工种,甚至还从橙色区和鸦青区紧急抽来十五个技术员一起加班加点地干。
倒是实验室这边暂且停了下来,三个年轻人累得狠了,埋头睡足了二十多个小时才饥肠辘辘地醒来。
盛世还需回鹅州府处理家族事物,临行前留下秘书配合孟图南安排后续事宜。
沿海的军工厂几乎对接的全是海军任务,机密程度高,他们三人来到这里便是不主动看,不主动听,也会知道不少,一旦离开就需要隔离半年以上的时间。
三人一商量,都觉得与其被隔离倒不如留下工作了。
孟图南也是这个意思,和他们沟通后,三人也同意了。于是孟图南叫秘书安排专车带他们在株洲市里吃喝玩闹一整天,晚上回去就签了保密协议和用工合同。
翌日办妥人事关系后,待三人去找孟图南时被告知她已于下午离开了,三人面面相觑,对没能和她告别都颇感遗憾。
可孟图南从不这样认为,人生不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离开吗?盛大与否都是一别两宽,没什么特别。
而这边,孟图南掏空了口袋也只有三十多块钱,还是在株洲这段时间发的食宿补助。雇不起直达的小车,她只好买了绿皮车票,又周转搭乘小中巴,人力车,却始终差了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才能到达葬着盛丰明的宝明区的BH古园公墓。
她背着浅灰色的双肩包,大致辨别了一下方位便准备徒步过去。这对孟图南而言不算难,在海雕国时经常户外徒步旅游,登山等。和大自然亲近只能用脚来丈量,以身融入其中去感受冷暖风阳。
然而她才走了几百米,身后便驶来一辆黑色的圆屁股的帕萨特。孟图南警惕地停下来,暗暗握住了口袋里防身用的匕首。
后座车门被推开,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静静站在车旁。
他今日没穿军装,但那凌冽的气质丝毫不变。凌峥嵘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沉重,好似想透过她的皮肉去洞悉她的灵魂那般。但其实,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
失望于再次见到她,仍旧一眼万年,无法放下。
两人相顾无言,这时主驾的车窗也落了下来,露出陶九思那张憔悴的脸。他打破沉默道:“好久不见,孟博士。”
孟图南垂了垂长睫,转瞬便懂了。“这一路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陶九思歪头叹口气,“准确地说,是自你离开331工厂的那刻起就在拟战局的注视下,而我们俩则是你到达鹅州府后才缀上的,毕竟以你今日的身份不适宜单独出门。”
“实不相瞒。”陶九思见她依旧警惕地看着自己,颇有些无奈地斜睨了凌峥嵘一眼,他不肯开口,只得自己硬着头皮解释。
他轻声道:“现在局势很乱,你一个人出行太危险了。我们也是在株洲拟战局汇报到陈岱岳部长那里后接到任务的,喏,沾你的光,连凌峥嵘这个接受隔离审查的人都秘密出来活动了。足以想见,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凌峥嵘让开一步,垂眸对她道:“先上车。”
孟图南没有他二人之前设想过的不配合,而是依言坐了进去。
车子再度开起来,两侧的景色飞速后退。孟图南淡然地看着,一言不发。凌峥嵘也没有再开口,车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陶九思尴尬极了,没话找话道:“孟博士怎么不把头发扎起来?风吹得乱糟糟的。”
凌峥嵘透过后视镜毫不遮掩地看着她,头发的确是长得有些长了,上次还是自己帮她剪的,这么披散着搭在肩膀上,还有些发丝垂下略遮她的脸颊,这样一瞧,那苍白的张脸只有巴掌心那么大。
卸下冷漠防备的尖锐外壳后的她,真真切切露出少女的幼态和天真。
孟图南的目光虽仍看向车外,但尴尬是显而易见。她好半天才回道:“皮筋扯断了。”
陶九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讪笑几声,车内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开车着急,嘴又碎,再次开口道:“如果我们没出现,你是真准备走着去公墓吗?”
“嗯。”孟图南的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抿了下唇后干脆闭上眼假寐来避开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