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本在低头刻着手中的兔子,闻言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柳莺,喙更长些,喜食虫子,与雀儿有几分相似,是以许多人都误以为是雀儿。”
“柳莺?”明语温莞尔,摸了摸雕刻的尾羽,“就要这个了吧。”
明语温看得有趣,华灯初上,月挂枝头,明俞郴与明语温顺着街走,如今正在兴头上,凑在一起商量打趣,一回头,他们这样的,却是不少。
许是哪家儿郎翩翩,少年慕艾。
夜市上,不少见吃食、杂货、点心、书画......常见或不常见的,都有,两旁酒肆、茶楼、画坊鳞次栉比,街上携妻眷、姊妹一同夜游的比比皆是。
如今朝廷两件大事,恩科与选秀,选秀的章程还没有定下来,恩科早已定在了三月十八,由礼部主持,比之大考提前了半月,此次恩科取上年会试成绩在册,因故未能参加殿试者,以及殿试落榜者均可参加,此外,由地方举荐人才,各级官员校对后记录在册,最后由地方中正署名者,也可免笔试直接参加此次殿试。
恩科在即,夜市上难免多了许多各地方来的书生,书生相聚,诗词歌赋,总想一争高低。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前面在做什么?”
明语温手中拿着珠串,看着前面不远处聚集起来的人群。
“听说几位公子在斗诗。”明语温刚问出口,后边就有人接上话来,待她转过头,只见人群,不见接话之人。
“斗诗?”明俞郴眼前一亮,他以岁贡入的国子监,每月只有两日休息,距他入京来已有小半年,这还是第一次碰上京城中文人间的“诗斗”。
凑热闹的人不少,围在正中的,是一个卖书画的摊子,摊主是个姓许的书生,穿着青色长衫,带着纶巾,旁边的那幅字尚未干透。
身后有人窃窃私语,讲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是那许姓书生在此卖字画,本有一富商愿以十两买下其中的一副《戏莲图》,对面酒肆里几个外地来的书生刚喝了酒,出了门来,正好正巧碰上这一桩买卖。
其中一人喝得有些醉,脑袋犯浑,不顾同伴阻拦,上前直言这画不值这么多银子,又在嘴上损了两句,富商见此,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放下手中的画,不管许姓书生如何挽留,径直走了。
眼见着被几个喝酒的书生搅和了这一单生意,许姓书生也恼了,双方各执一词,分毫不让。
刚巧有一锦衣公子路过,提议道:“既然争论得不出结果,那不如斗诗,若许公子获胜,那这位……”
“姓何。”见那人看向他们,其中一人朗声开口道。
“这位何公子就买下这摊子上的所有字画,若是何公子一方获胜,此事许公子就不得再追究,如何?”
许姓书生看了一眼出来打圆场的人,月牙色的衣裳,腰间挂着玉佩,是上好的玉料,只怕是来找乐子的富家子弟。
即便看出来对方的意图,许姓书生却也没有反对。用读书人的法子来解决读书人的矛盾,没毛病,况且这又与他没什么害处,左右那单生意也被搅和了,若是赢了,能字画卖出去,得益的也是他自个儿。
何公子一行四人,如今只有两人还清醒着,见事情成这样,怕闹得大了,只想着赶紧赔钱了了,送醉酒的人去醒酒。
还没说什么,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吆喝了一嗓子,这周围的人就都围上来了。
“既然是因为此幅《戏莲图》,便取其中的莲如何?”既然斗诗,就要个章程,旁人兴致勃勃来看热闹,很快你一言我一言定下规则来。
到了这一步,那犯浑的何公子也彻底醒酒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圈中,三月春风料峭,还打了一哆嗦。
有热闹看,周围的人全都围上来了,有喜好凑热闹的,纷纷进来圈子想要自己上,很快,原本的五人变成了十余人,一方挑出来八个,按照顺序吟诗,七步之内吟不出的自动退出,直至留下最后一人。
明语温和明俞郴好不容易挤上前来,已不知过了几轮,只听得一个清朗地声音道:“微风忽起吹莲叶,青玉盘中泻水银。”
刚开始,场中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诗的速度极快,显然是对这样的“斗诗”轻车驾熟。
然后几轮下去,何公子自己撑不住先退出了,又过几轮,那许姓书生一方也有人陆续退出。
其他人都已退出,场上还剩下三人仍然坚持着。
大概又过去一盏茶的时间,那人摇头退出,只剩下最后两人角逐最后的胜利。
“那人是谁?”比起许姓书生,另外一人长身玉立,每次不逾三步,就有新诗,显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见此情况,就有人好奇问身边的人。
“好像是从徐州来的,听其同伴,好像叫的是林公子。”
“徐州?”
身后窃窃私语,明语温只听到了这两句,再往后就听不到了,见场中胜负欲分,带着妹妹在人群中不安全,明俞郴拉着她快速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