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戳戳他头上的小揪,笑道:“你都多大了,羞不羞啊,还要和一个婴儿比。”
“你!”
还不等他骂出声,卫离挑衅道:“有我和师兄在,阿蛋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
眼见二人要争吵起来,容隐无奈道:“卫离。”
卫离立时收敛,变出一个馒头,抛到小孩儿手中:“赏你的。”
容归很是大度的没和他计较,低头啃馒头去了。
几人下了山便自发朝一处贴去,不是因为他们和好如初团结友爱,实在是路上太黑了。不仅家家户户不亮一点儿灯光,月亮还被乌云盖住了,若不是修仙之人耳清目明,不熟悉路况又没带灯笼的他们怕是走两步就要踉跄几下。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还真让他们见到了光亮,走近后,他们发现那是两盏红灯笼,挂在一家客栈的招牌边,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有些恐怖。
“容归。”卫离道。
“嗯?”
他指了指《福来客栈》四个大字,支使道:“进去问问,还有房间没。”
容归“哦!”了一声,同手同脚的进了客栈。
柜台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翘着腿打盹,听到有人进来也只是不耐烦道:“就一间房了。”
卫离道:“一间就一间。”
容归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人,硬挺的背终于放松下来了。
“店家,你们家有什么吃的?”卫离又问。
掌柜的见了他也无甚反应,语气中依旧是满满的不耐烦:“青菜面。”
卫离轻笑一声,指着食单道:“可这招牌上”
这话听起来浑像是来挑衅的,掌柜的也的确被激到了,他将房牌摔在柜台上,阴阳怪气道:“你要是能找到卖菜卖肉的,我就能给你做。”
卫离道:“好,那就上一份青菜面。”
这下轮到掌柜的语塞了:“你们两个大男人,就吃一份面?”
“是,实在是囊中羞涩,余钱只够点一份面了。”卫离收回摊开的手,拿起房牌,带着人往楼上走,“我们舟车劳顿,也有些累了,麻烦做好了送到我们房中。”
进了屋关上门,容归气呼呼道:“那个店家那么凶,我们为什么还要住这家?”
卫离摸向桌子,见没摸出灰尘,才继续挤兑他:“你能找到别处?”
容归不客气地坐下,问道:“你就没有相识的人家,可以让我们住一宿?”
卫离看他的眼神越发像看傻子了:“我们下山是来查案的,又不是出来玩的,住别人家里算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处处针对我?”容归放松下来,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我好歹也是烛照仪君,你该对我放敬重些。”
卫离道:“我还是你师兄呢,怎么不见你敬重我。”
说完,两人一同看向容隐,摆明了是要求他替自己撑腰。可这世上只有一个容隐,没办法劈开了使。于是他捞过熟睡的阿蛋,坐到了床上,温柔地轻轻摇晃着她。
见此,两人只能实相熄火了。
约摸一炷香后,门被敲响,外间传来礼貌的声音:“客官,你们的面好了。”
“来了。”卫离打开门,等在门口的小二低头哈腰地鞠了一躬,便要往里进,却被挡住了去路。卫离抢过他手中的托盘,皮笑肉不笑道,“劳烦搭问一句,这城中之人的怪病,是打哪儿起来的?”
小二打了个寒战,僵在原地,若是再凑近些,便能看见在那皮肤上流淌的冷汗。不知过了多久,小二颤颤巍巍道:“天要黑了,最近强盗偷子多,各位客官还是不要出门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仿佛躲着什么瘟疫一般。
卫离耸耸肩,将面放到桌上,看着对面呆愣愣的容归道:“看我干什么,你不是早就饿了么,我都把面递到你嘴边了,还不赶快吃。”
“卫离”容隐道。
“嗯?”卫离走到他身边,放肆地揽上他的肩膀,二人便依偎到一处去,看着容归狼吞虎咽。
卫离问:“好吃么?”
容归打了个饱嗝,道:“好吃。”
卫离笑道:“面里加了东西,自然好吃。”
“你说”容归刚吐出两个字,就见卫离竖起食指放到嘴边,他放低了声音,难以置信却是冲淡不了的,“你说什么?”
卫离没有再重复,他从乾坤袋中抓过一张被子,铺在地板上,道:“今日你睡这儿。”
不仅骗他吃下加了料的面,还要让他一个几乎没有灵力的人打地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容归只是小声抗议道:“凭什么?”
卫离道:“凭你辈分最小。”
容归摔了筷子,气哄哄地走到地铺旁,僵硬地躺了上去,就连卫离给他加了一床被子也瘪着嘴不说话。只是他没坚持多久,药效便上来了,细微的鼾声响起,卫离道:“师兄,把阿蛋放到里边,我们也歇息吧。”
两炷香后,房门被人推开,两个男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屋,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们借已熟睡,才放心四处翻找起来。只是很可惜,他们两个人各自都找了两遍,连颗碎银子都没找到。
轻手带上门,掌柜的不死心的问:“找到了么?”
“没有。”小二道,“老板,他们没说谎,他们真的是囊中羞涩呢。”
“你懂个屁!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婴儿一个小男孩儿,一看就是出来私奔的,怎么可能不带钱?”掌柜的骂了一通之后整个人冷静多了,又开始伤春悲秋的哽咽,“你说说这世道怎么那么难啊,我一个没爹没娘没亲戚的外地人,来明映城摸爬滚打了整整十年,好不容易开了个客栈,这才刚有起色,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他说的悲切,听在小二耳中却很不是滋味儿,可小二也只是个小二,工钱都是老板发的,只能捏着鼻子哄他,“老板,我比您还惨呢,您就别哭了。”
掌柜的立时抹掉眼泪,握住小二的肩膀,诚恳道:“再等两日,拿了钱,我分给你一半,咱们就出城去吧。”
小二道:“要不,再回去找找?”
掌柜的也正有此意,二人一同转身,却见到本该熟睡着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脸前。两声尖叫划破寂静,惊起几声狗吠,被那重物落地的声音盖住。
卫离道:“嘘,吵到其他客人可就不好了。”
跌倒在地的两人急忙跪好,慌张道:“客官,没有其他客人了……”
“哦?”卫离故作不解道,“不是只有一间房么?”
掌柜的面如死灰,不住磕着头:“小人该死,是小人欺骗了客官,还望客官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吧。”
卫离蹲下身,按住了他的头:“你说的恳切,我若是不宽恕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
“不不不!!”掌柜的面前是两双靴子,在昏暗的烛光下也能看清那上面绣着的金线,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忙不迭认错,“是小人的错,一切都是小人的错!”
卫离问:“既犯了错,知道该怎么弥补吧?”
“客官今日的房费,小人全免了。”见他不说话,老板只能弃财保命,“小人还有些微薄的积蓄,要是客官不嫌弃,就拿去吧。”
“诶,我要那些做什么。”卫离道,“你说你在明映城十年了,那为何要跑啊?”
提到这事儿,掌柜又流下泪来,话也说不出了。
一旁的小二急了。他可没想夺人财宝,只是在掌柜的手底下做活,万事不由己:
“客官有所不知,最近城外好多人都得了一种怪病。他们浑身刺痛,还只是刺痛,身上什么都看不着,就连山上的神仙下来了也看不出什么。”他顿了顿,不自觉摸了摸手臂,道,“原先还只是在城外,后来连城内都有人叫痛了。”
“这怪病能传染,就和那瘟疫一样,搞得城中人都不敢出门了,有钱的或者有亲戚在别处的,早都跑没了。像我们这样,一没钱二没人,家中老少都在的,就只能留在这儿等着被传染了……”
掌柜的也道:“是啊,我还听说,这怪病是打北边来的,是上面那位叫人搞得呢。”
卫离问:“这些消息,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
掌柜的道:“醉花楼。”
“醉花楼?”
似是知道他们不是城中之人,掌柜的解释道:“是这城中新开的青楼,那里人多,消息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我也是听别人说了一嘴,这才动了歪心思。”
见他们说话,掌柜的壮着胆子乞求道:“两位客官,我能知道的都说了,放了我们吧。”
“你们回去歇息吧。”卫离直起身,道:“记得锁好房门,别让人翻进去了。”
小二问:“那你们房间里的小孩儿……”
卫离嗤道:“我们还需你们担心么?”
掌柜的忙不迭起身,拽住小二的后领,边说边往房间走:“是是是,是小人多虑了!”
在城中人人自危,拼命往外逃的时候新开了一家青楼,怎么听怎么荒谬,遑论这消息还是从此青楼中传出的。
不去看看倒是浪费了某人的精心策划了。
卫离道:“师兄,看样子,我们得去一趟醉花楼了。”
“好。”容隐道。
卫离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红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