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玉城城内一片残垣断壁,活下来的士兵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战场,将战友的遗体拖进新挖好的万人坑掩埋,重新修葺防御工事,为下一轮战事做准备。
路星在军医的帮助下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她刚流了不少血,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身上衣服鲜血浸得湿透,城墙上的冷风一吹很快就结了冰,冻得人直打哆嗦。
一直被她用手绢小心包裹,贴身收着的红手绳和苏华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血,她想把它们重新擦拭干净,却是翻遍全身也没找到块干净的布料,只能又重新包好贴身放入怀里。
路星眺望着远处灰色的苍穹,今天就是冬至,昨夜接到密信,凌王已经率兵开始包围中都城,独孤见义那边也在配合包围,看样子还没接到他老家被端的消息,还有胥衿诺,北兴一别后听说她去了东襄,这让路星心中稍安,现在的中都就是一锅乱粥,留在东襄稳固手中军权,割据一方,总比冒险一潭浑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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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过三日后,中都守军的抵抗已是强弩之末,就在即将破城之际,独孤见义收到了东胡国土失陷国君遇刺的消息,然而当他不顾眼下战局优势义无反顾领军往北返回时才知道,玉城已重新被萧阔占领,返回东胡的路被截断了,在他后面贺聿也放弃中都得大好局势,追他而来。
直到这时孤独见义才恍然醒悟,自己中了贺聿的圈套了。
玉城城门前,路星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棉袄,头发挽到头顶绑成一个圆髻。一城之下,两军阵前,她站在那里渺小的一粒,双手捧着个大木盒,见独孤见义引兵前来,数万兵马前面不改色,铿声道:“东襄路星携东胡国君独孤塬阵前请见东胡摄政王!”
话音未落,独孤见义率先架马出阵冲她而来。路星见他前来,将大木盒放到地上,后退了几步,心中笃定独孤见义跟她动手前一定会先看盒子里的东西。
如她所料,独孤见义看见木盒后,连马都没勒停便飞身下马,双眼猩红地扑向那盒子,跪在那盒子前双手颤抖着打开了它盖子。
在看清里面盛放的东西的轮廓后,独孤见义再也掩饰不住强装的镇定,九尺铁汉在两军数十万人面前崩溃落泪,抱起盒中已经有些发臭的头颅放声痛哭,“塬儿啊!我的塬儿!!!”
他的喊声像是巨石落到水中溅起的波纹一样,在在场的东胡军中引起了此起彼伏的骚动。士兵在成为士兵前,也是普通的百姓,自然也有自己的故乡家人和朋友,如今国君都没了,那他们的家呢?
路星见敌方军心已乱,挺起胸膛,尽力发出最响亮的声音,高声喊道:“东胡国君已死,东胡已灭,降者不杀!”
在她身后,玉城城楼上北兴的士兵也齐齐喊道:“东胡国君已死,东胡已灭,降者不杀!”
“东胡已灭,降者不杀!”
“东胡已灭,降者不杀!”
声声呼喊像飓风一样扫荡蚕食东胡军岌岌可危的军心,东胡军中士兵脸上皆是一片惶恐迷茫的神色,更有不少丢了手中武器要逃跑的。独孤见义的心腹见军心已散,他们显然大势已去,上前劝独孤见义向东北撤军,带到来日重整旗鼓报仇不迟,否则等贺聿追上,将他们彻底包围,他们就再无逃生的可能了。
路星背着手,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浅笑,用极其温和的声音挑衅道:“贵国国君寝殿的铺的熊皮地毯很软和,我去时令侄正盘坐上面书写对您的道歉和思念呢,说来也算是令侄绝笔了,我也一并放入盒中了,您不看看吗?或者我背个您听怎么样?”
此时的独孤见义已然被悲痛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割下独孤塬头颅的仇人路星就在他几步之外,他哪里还等的上什么来日,顾得上什么军家大忌,他现在就要杀了她偿命!
独孤见义抱头站起身,抽出腰间弯刀,喝令道:“全体听令,杀掉路星,夺回玉城!”
独孤见义率先对上路星,他身后原本已有退意的将士得到进攻军令也只能硬着头皮冲锋上去。
与此同时,玉成城门打开,城中准备多时的北兴士兵鱼贯而出,呼喝着冲杀而来。
两军交战,一触即发。
北兴军虽然占着军心高涨的人和,但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就在两方陷入胶着时,一大队人马从东胡军的后方包围而来 。
“是贺将军的旗,贺将军来了!”
路星在厮杀中匆匆抬眼,见远处迎着寒风猎猎而动的旗帜确是贺聿的帅旗无疑,心中安定,收回目光时,手中兵器出击更加凌厉坚定,嘴角是志在必得微笑。
在将近半日的厮杀后,战场已是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前后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最后被困在中间的只剩下一个独孤见义。
他在战斗中失了一条胳膊,无法继续抱着小国君的头,于是便摘下披风用来包裹头颅,栓在胸前护好。周围士兵前赴后继向他蜂拥上来,被他一一打倒。
路星握紧手中短刀,跃跃欲试。却见贺聿坐在马上冷眼看着抬起手臂,身边的弓箭手拉满弓弦对准了独孤见义。他没有逗弄丧家之犬的兴趣,在战场上对敌人最大的尊重就是用尽量少的牺牲让敌人尽快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