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馆稍作休息到后半夜，路星换上夜行服，从天窗窜上屋顶的时候，一阵寒风袭来，冷得她打了激灵，好在冬来天气总阴沉沉的，云层厚重月黑风高，使得她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王宫的城墙并不算高，因着路焕给的布防图，提前熟知守卫换防时间，她几乎没费什么力便进入了宫城中。

绕过巡逻的守卫和守夜的宫人，顺利潜进国君的寝殿。东胡人崇尚玄色，寝殿中的布置也玄色居多，正给路星隐藏。

此时已近丑时，殿中任有一盏小小的灯还亮着，一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盘腿坐在床前的黑熊皮地毯上，面前是一张小小的茶几，手中握着笔，身体前倾，应该是趁着守夜的宫人睡着了起来偷偷的写什么东西。

传言说现任东胡国君是个胎里弱，常年需要靠喝药养着，但是十分聪明能干，前几年年纪尚幼时，独孤见义摄政可以说勉强保住东胡不受别国侵犯，近几年这小国君开始理政后，叔侄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君臣团结配合默契，竟让本来国力一般的东胡有了强盛崛起的趋势。

床前的少年体型看上去比一般同龄的东胡少年要瘦小一些，五官深邃，好生英俊，眉目间依稀与独孤见义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他低头认真写着东西，微弱的灯光里照映着他因病有几分苍白的皮肤，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毫无病色，手中写到兴奋处，脸上便洋溢起灿烂的笑容，看上去不像个威严高贵的国君，倒像个和煦开朗的邻家少年。

路星握着袖中藏的短刀的刀柄，凝神屏息，从侧面悄悄靠近。

当那小国君发现她时，她已近在咫尺，短刀在手中一转，鲜血喷溅到玄色的床帘上，如预料中一样，几乎毫不费力地便削下了小国君的头颅，那脸上还带着发现她那一瞬间的惊诧的神情，身体也还维持着书写的姿势。

路星把麻利地把小国君的头装进准备好的口袋中，临走时扫了一眼方才那小国君在写的东西，她认识的东胡字不多，从格式和开头的“叔叔”的词语猜测，这可能是写给独孤见义的信，便也顺手带走了。

出了王宫后，路星直接去了东城门，路焕说他安排了人在城外接应。

到接应的地方时，天已经是蒙蒙亮了，路星在刺骨的冷风中跑了一夜，因为一直在动，精神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一直没什么感觉，这一停下来才觉得有几分冷，伸手一摸，眉毛和鬓角上已经结了一层寒霜。

正当路星疑惑接应的人怎么还没来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铃声。

循声望去，朦胧的晨雾里，一辆马车正不徐不疾地向她驶来，那驾车之人正是路焕。

马车在她面前停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路星便上了车。车里已经准备好了换新的衣服和隔绝血腥气味放头颅的盒子。路星把装着头的口袋放进盒子，想起还有封顺手带走的信，便把信递给了外面路焕。

“这是好像是小皇帝写给独孤见义的信，你认识的东胡字儿比我多，你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路星在里面换衣服，路焕在外面一字一句地给她翻译，总得看下来，前面说的不过一些叔侄之间问候的家常话，而信后半段则是在道歉求和。原来当初小国君并不同意和凌王合作，为此还与独孤见义大吵了一架，后来独孤见义联合朝臣给小国君施压，小国君无奈之下才答应了出兵启国。

而独孤见义出征数月，除了战报和在启国搜刮来的钱财外别的一句话也没给带给小国君，小国君急了怕独孤见义还在跟他生气，有心想写信求和，白天顾忌着自己的面子，不好当着宫人的面丢掉国君的威严写这封求和信，便在半夜里等人都睡下了才掌偷偷写。

路焕看完信，说道：“这写信人的语气低的跟哄小孩儿似的，叔侄俩关系是真不错，真不知道他俩谁是叔叔，谁是侄儿了。”

路星听完，整理衣服的动作也跟着顿住了，想起小国君写这信时，脸上的笑容，他那时定在期待着抚养他长大的叔叔看到信后与他和好如初的样子吧？

“如果当时独孤见义听了他家小国君的话，小国君也不会又怎么会死在我的刀下？”路星理好衣服，拿回那份信放进了盒子，低声说道：“不知道独孤见义看到这些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呢？”

路焕道：“后悔没用，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