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外面的雨不知下了多久了,因为天气的原因,屋里的光线并充足,也不知现在是早晨还是傍晚。
手臂依然隐隐作痛,她脑袋昏沉地睁开眼睛,只见桌子上摆放的空药碗和水盆,知道是有人来过了,心下觉得也许是三鼠也可能是阮娘。如果是九婶或是绿英应该会收拾好东西再走。
她穿好衣服,神色恹恹打开房门,迎面而来潮湿的冷风吹得她一哆嗦,雨水激烈地击打着树叶和地面,汩汩水流从房檐上留下,只才一晚,天气就大不一样了。
雨后,一只灰色的鸽子停落到屋檐下的栏杆上,它身上羽毛边缘湿漉漉地粘在一起,显得姿势有些笨重,看来是风雨兼程赶来的。
路星取了一把米招待这辛苦送信来的小家伙,在它专注啄地上碎米的时候取下了它脚上竹筒里的信笺。
笺上末尾落款只有一个简单的姚字,是姚掌柜从湎西送来的,信上写道:湎西王谋反,已被北兴军射杀,今顺利招安湎西山贼,整顿兵马,不日班师回京。
湎西王谋反这么大的事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路星盯着那信笺上的字愣愣凝视许久,万千乱线一样的思绪。
启国四境,沂南,湎西,东襄,北兴,中都如其名在四境的中心,四境之地在下辖四州到七州不等,四境封四王,民治上与朝廷任命到各州的州吏共同治理地方民事,同时也相互监督掣肘,军事上除了朝廷驻守在四境的军对外,四王都有各自的军队,旨在镇守边境以及在中都出现危机时及时勤王。
四境四王是开国国君在承诺与出生入死打拼天下心腹共分江山的同时下的一盘权力制衡的好棋。
在路星的记忆里,身为沂南总兵的父亲和沂南王怕惹人猜忌都是相互绕道走,沂南王府邸在城东,贺府便在城西,就连两府下人之间也都不允许有过多的接触。就算已经如此小心,最后却还是……
前些年北蛮人大举入侵启国北兴王战死沙场,那是一场无比惨烈的败仗,山河破碎,军士更是死伤无数,如今的北兴军就是当年北兴王的军队和朝廷的驻军的整合军队。北兴的战争持续到现在,如今过去八年,朝廷依然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胜任北兴王的人。
如今四王中就只剩下东襄王了,他本是文官出生,是四王中封王最早在位最久的王,如今已经快九十了,整日缠绵病榻,早就管不动东襄诸多事务了。
而湎西,如来湎西路上遇到贺聿是路焕所怀疑的那样,北兴军入湎西果然不只是清剿山贼那么简单的,为了不事先打草惊蛇,恐怕当初传旨剿灭山贼的时候另有一道密旨是关于湎西王谋反的。
一境之王谋反这样的大事路家在湎西的暗礁就没有收到一点风声?路家也就罢了,连越翎山庄也没收到?
如果是这样那湎西王的保密做的实在是到位,那远在京都的皇上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目光之所及,山河寸土。”路星把信笺握在手中,手指慢慢收紧。
两天转眼过去,老刘头来敲路星的宅门的时候,她在院子里熬着药已经等候多时,被那苦涩的药味薰得昏昏欲睡。
她起身前去开门,老刘头依旧一身褴褛,探头探脑地在院子里张望了一圈才进门。
“如何?”路星关好大门,背着手走到老刘头面前,看他把石桌上早上三鼠送过来的糕点边吃边往口袋里塞。
老刘头囫囵吞下口中的点心,抬头仰望面前的路星,伸出食指,眉飞色舞激动道,“有!不过……”他弯曲手指,拇指指腹摩挲食指和中指指尖。
路星拿出一袋钱放到桌子上,老刘头看着那钱嘿嘿一笑也没有去拿,说道,“再借一下笔墨纸砚。”
路星拿来笔墨纸砚,老刘头提笔沾墨在开始雪白的纸上作画,口中说起这两日在奇风观所得。
“说来也巧,刚去奇风观的第一晚我就碰上了我那被我卖掉抵债的闺女,以前在黑市给人做猪做狗当奴隶,现在发达了,在宫里贵妃娘娘身边当大宫女,穿的衣服都是镶了金线的,也不想想生她养她一场的爹,小烂货!能在那里见到她,国师跟贵妃娘娘之间绝对脱不了关系!”
“贵妃娘娘……”路星坐到石桌前说着取出一个空杯子放到我面前。
“这两天我拢共就远远的见了国师三次,根本近不了身,很多东西看不真切,不过他一定易容了,而且还是个易容高手,不过我什么没见过,这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老刘头先在在纸上画了颗骷髅头,然后依据看到的做猜测将五官补齐,“就算他易容手法再高超也没办法改变头骨的形状,就算是削了骨头也会留下痕迹。”
老刘头画的画像上只画了眼睛眉毛和大概轮廓,留了很多空白。
“他原来的样貌我能画出来的只有这些了,他脚步稳健落地却很轻盈,从他指甲形状和虎口茧子的痕迹看这人善使暗器和大刀,眉眼间有很明显的北兴人特征。小腿肌肉结实,迈步轻微外八,手背皮肤干裂,这人在沂南,起码能有十年之久,真实年龄应该起码过了花甲了。”
路星一面听着老刘头说话,一面盯着那画像上残缺的脸,表面古井无波,却是暗自惊悸的捏紧了衣角。
对人脸过目不忘是很多商人的特质,她也一样,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这画像上所画的脸和荀老是那么相像!
在沂南那个院子里,路星差半寸就死在他义子的大刀下了,那么好的刀法可不从他好好义父那里学来的?
如果新国师真是荀老易容,那作为他主子的殿下在其中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终于殿下也搅进争权这趟浑水了,路星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低头扯动嘴角自嘲,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殿下争权路上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