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子,我们回去吧,够给您做小鸡炖蘑菇了。”
“好,那我们回去吧,好热。”
俩人手牵着手下山,钻出林子,有人在田湾里插秧。陈意之又好奇了,沈鲤就拉着他下田玩。乡下人不拘小节,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农忙时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卷起裤腿,挽着袖子弯腰站在水田插秧。
沈鲤托词陈意之是城里的贵公子,来乡□□验生活。先给他挽起衣袍扎进腰封里,脱下黑色锦靴卷起绸裤挽到膝盖上。再三下五除二脱下自己的鞋,挽好裤子踩进水里伸手接他。
“陈公子,下来,别怕我扶着您。插秧很简单的,拿起秧苗插进泥里,别让它浮起来就可以。”
陈意之颤颤巍巍的搭上她的手,眼睛还扫着她修长,肌肉分明的小腿,问道:
“在这里,女子的脚也可以这样随便露出来叫人看,不会有什么不妥吗?”
沈鲤:“我们是乡下人家,不讲究那么多。平时农忙干活,女子也要顶半边天。裹脚缠足还怎么下地呀,陈公子不用怕,看了也不会叫您负责的。”
在乡下她这样的泥腿子女娃,只能配乡里的泥腿子汉子。可当初被骗婚,谢诤还挺喜欢她的天足,只是叮嘱平日里要藏好,不能叫人看见了。
沈鲤发现,其实男人也讨厌又丑又小又臭的三寸金莲,可他们却不愿意女人解下裹脚布来。世人所鼓吹的美,她并不是很明白。只知道他们乡下,女人不仅要传宗接代,也要下地干活顶家里的半边天。只有天足,她们才可以在水田里站一天插秧,才可挑起六十斤的谷子。
这一瞬间,陈意之似才有些回味过来,眼前这姑娘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他扶着她的手,踏进泥里就踩到了藏在里面的那只脚。她可以很灵巧避开,稳稳地站好。给他递过来分好的秧苗,告诉他哪边是头,哪边是尾,怎么插进水里不会浮起来。
他懵懵懂懂的跟着学,歪歪扭扭的插出一小片油绿绿的秧苗。正要得意的让她看,小腿肚子突然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陈意之下意识抬脚,只见腿肚子上粘着一条软乎乎的东西,他的腿呼呼的流血。
“沈......沈姑娘,这....这是什么?”
“啊......”沈鲤一看,一条水蛭正趴在陈意之腿上吸血呢。
“陈公子,不用怕一只吸血虫子而已,我帮您弄下来了。”
她反应特别快,捡起水上的稻草紧挨着皮肉一刮水蛭就下来了。陈意之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东西,吓得花容失色,身子一歪噗通栽倒水里。沈鲤伸手拉,没拉住。只得手忙脚乱去扶他,把人拖上岸,拉着他去一旁的小溪流里洗干净。
陈意之狼狈的站在水里,昂贵的衣服弄得满身是黄泥,头上脸上到处都是。跟出去闯祸了的熊娃子,老实的让沈鲤帮忙洗干净。
他看着那姑娘跟个小陀螺一样围着自己,双脚踩在清澈的溪水里,冲洗干净上面的泥水,露出一双干干净净,像鱼儿一样灵巧的脚掌。
他有很多女人,十三岁就有了通房,到如今侍妾更是无数。可以像皇帝那样翻牌子睡女人,排队睡一个月都不会重样。
可他重来没有看过她们的脚,那双用昂贵的绫罗绸缎包裹起来的小脚,美丽精致华贵,熏过昂贵的熏香,和里面断裂的脚骨,腐烂的皮肉融合生出一股奇怪的香味。
他很厌恶那样的味道,行事时从不让她们的金莲碰到自己,因为那股味道沾染上似就很难洗去。
看见溪水里的那双脚,陈意之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的脚也可以和男人的一样灵活,他几近痴迷的望着。突然有几滴水珠甩到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迎面凑过来一张古灵精怪的脸。
“陈公子您怎么了,吓傻了?”
陈意之回过神,伸脚轻轻踩到沈鲤的脚背上,“没有。”
沈鲤灵巧的避开,抬脚猛地踩下水,溅起小腿高的水花弄湿了俩人的裤子衣摆。
“没有,您踩我干什么?”
陈意之:“就是想踩你。”
他又追着沈鲤踩去,没了刚才的准头,一一被她灵巧避开。倒是水中卵石湿滑,踩上去一踉跄险些滑倒栽进水。
“陈公子,您小心,站好别又摔了。”
沈鲤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站稳,陈意之突然倾身靠近上前,双手交错紧紧揽着她的双肩抱进怀中。
沈鲤有些懵,“陈.....陈公子,您怎么了。那个太阳出来了,我们回去吧,回去让我娘给您做小鸡炖蘑菇。”
陈意之埋进她的脖颈边,突然哽咽,无限遗憾又眷恋道:
“我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了,鲤鲤。喜欢从来都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和我后院里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你是完完整整,上古女娲娘娘造下钟灵毓秀的女儿。不是那些断骨烂肉的女人,每次在床上看见她们那双三寸金莲,散发着怪味,我都厌恶极了,都不敢让她们碰到我。鲤鲤,我说如果我不想让你做妾,我想要娶你为妻,你愿不愿意?只有你,我陈意之的当家主母,执掌中馈。”
沈鲤闻言,顿时跟吃了只苍蝇一样的难受。不想回家给这厮炖小鸡蘑菇了,合着他喜欢自己就是喜欢她的天足,简直和当年骗她为妾的谢诤一样的货色。
她是完完整整,上古女娲娘娘造下钟灵毓秀的女儿,那天下女儿谁人生下来不是。是谁让她们变成断骨烂肉的了,她们圄于深宅大院方寸天地之间烂了臭了。他们又开始稀罕自己这样的乡野女儿了。
沈鲤顾及着还有卖身契在陈意之手里,咬碎了银牙,皮笑肉不笑的软声道:
“可是陈公子,我已有喜欢的人了。我答应萧公子嫁给他为妻了,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陈公子我不能嫁给您,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是不是?”
陈意之神情一愣,放开她,望着染着旭日温暖炽热的阳光的人儿。她生得一双天足像是朝阳,让人追赶不及,而陈家那些小脚女人是点亮在四方天地里的蜡烛,终其一生都在孤独燃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