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含芙背在身后的手开始捏起杀诀,“你是八岐宫的人,又不是长老会的人,你替长老会跑什么腿来抓我?”
“不,我可不是代表长老会,我来找你是为了我自己。”卫休阑稍微抬高了伞,笔直地望了过来,“我只是想向你问些事情,关于那个孩子的。”
他唇一扬。
“关于道祖大人亲手为自己做出来的那具躯壳,现在,被你带到哪儿去了?”
轰!
又一道雷劈了下来,劈得四周亮如白昼,青遮看清了那位名字听着熟悉的男子的脸,也看清了躺在地上被贯穿脖子的心魔傀儡们的脸——
一个。两个。三个。三十二个。
青遮自认为记忆力很好,背书默书总是很快,所以在他看来,自己就不存在会记错的情况。
可是,躺在地上的这三十二具尸体,在他的记忆里,的的确确应该埋在了青梅村村口大树的后面,三十二座半人高的土包包,绵延成了一片歪七扭八的小山群,青遮甚至都能指出来,哪一座里面埋的是女子,哪一座里面埋的又是男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含芙,含芙。”
又一阵天旋地转,青遮轻门熟路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白惨惨的太阳映入眼帘,脸上是湿的,不过天并没有下雨,顶多就是有些阴。
所以,这是血?
青遮抬手抹了一下,红艳艳的,是血。
诶?
他愣了,张了张手。
我……能动了?
“含芙。”那道声音的主人蹲了下来,“你要死了。”
青遮转过脸去,是卫道月。
罪魁祸首啊。
“有没有遗言?”卫道月面色平静,声音也平静,好像在他面前即将要死掉的这个人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或者遗物?”
卫含芙没说话,或者说,是青遮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他又不是卫含芙,他糊里糊涂地被动进入了卫含芙的记忆,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除了大量被卫含芙塞入脑子里的信息外,其余一无所知。
“你真奇怪。”见卫含芙不答他,卫道月自说自话了起来,“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卫含芙依旧不回答。
“含芙,这天地就是囚笼,我们逃不开的。”卫道月轻声,“你想要的自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存在的。”
一道白色的影子浮现在了卫道月身后,脸长得和躺在地上安静等死的卫含芙一模一样。那是现在的卫含芙,记忆之外的卫含芙。
“存在的,兄长。”
可惜,除了青遮,没人能听见她说话,卫道月也不能,他继续道:“你说,你带走那个东西做什么,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生命的造物,那可是道祖给自己准备的用来飞升的躯壳,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可是兄长,要是继续把他留在道祖那儿,我还怎么获得自由?”
“你忙活了那么久,甚至不惜叛逃出长老会,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死了的下场?”
“死亡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自由。”
卫道月一句一句地问,卫含芙也就一句一句地答,哪怕卫道月其实一个字都听不到。终于,卫道月说够了,他凝望着卫含芙的侧脸,眼底开始流动起一些晦涩难明的情绪来。
但很快,那些情绪就沉了底,消失得一干二净,卫道月又恢复成了那个青遮所熟悉的卫道月,他站起身,抬起手,然后下落——
咔嚓。
灵力化刃,直接将躺在地上的卫含芙拦腰斩断,切菜一样干净利落。
青遮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他的魂就被拎了出来,白衣的卫含芙站在他面前,裙摆上血肉模糊,她不在意地拢了拢裙子,问他,觉得怎么样?
青遮忍过那一阵快要把他头撑爆的晕眩感,开口慢慢道:“你对道祖有二心。你在道祖的计划之上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并且应该成功了。褚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是你真正的孩子。青梅村里的所有人都是心魔傀儡,大概是你动了什么手脚。褚褐是道祖为自己准备的容器。卫道月可能知道你的一部分计划。另外——”
青遮松开了揉着太阳穴的手,
“你的计划还远不止这些,对吗?”
卫含芙咧开了唇。
“你真的很敏锐,褚褐真是找了个好炉鼎。”
青遮现在知道了,卫含芙一直在说的「你是褚褐的炉鼎」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那种意思,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表达。
“你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我就是我,我是卫含芙。”
卫含芙捏着裙边,轻盈地转了好几个圈。
“但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你也可以称呼我为——”
“小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