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骐还在埋头吃着。
千面早已放下筷子,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带着柔情,还是一丝心疼。
肖骐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道:“你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么?”
千面拿起帕子替他擦擦嘴角的肉汁,道:“我吃好了。”
“哦哦。”又吃了一会,肖骐终于放下筷子,“饱了,吃不动了。”
眼看桌上十几道美食只吃了一半,有的甚至动也没有动过。
肖骐有心要吃,可实在是吃不下了。
这都是他的血汗钱啊!早知道就不叫这么多了!
千面怎会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遂招来堂倌,道:“剩下的装食盒带走。”
堂倌:“好勒~”
待所有菜肴装好盒后,肖骐慢腾腾起身,摆出一副傲气架势,道来:“堂倌,结账!”
堂倌恭恭敬敬道:“客官,一共六十两银。”
话一落音,肖骐脚软站不住了,“多,多少?”
堂倌比了一个六的手势,道:“六十两银。客官您是给现银还是银票呢?”
肖骐咽了咽口水,道:“银,银票。”
堂倌奉上双手,摊开。
肖骐哆嗦着手往怀里摸去,紧接着面色一变!
堂倌眼看他脸色越来越白,疑惑道:“客官?”
肖骐顾不得丟人不丢人,将身上由里到外摸了个遍,竟也没能摸出他的荷包!
这一下,他的脸可好看了,五颜六色的。
肖骐拉上堂倌往旁去了一点,小小声试探道:“那个…能记账吗?”
堂倌当即也变了颜色,“那可不行了!”
肖骐捂住他的嘴,道:“我家公子和你们金老板很熟的!你放心,绝不会赖账!”
堂倌狂甩头,扯开他的手,道:“金老板说过,金膳楼绝不佘数!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肖骐的心一阵拔凉。
正要再找借口,一张银票从天而降,横在他与堂倌中间。
两人齐目看去。
千面:“拿去。”
堂倌恢复笑脸,拿着银票颠颠去了,只剩下浑身不自在的肖骐和神情不明的千面。
二人四目相看,肖骐耐不住道来:“我忘记带荷包了……”
千面上前,将他拥入怀中,柔情道:“我说了,我们不分你我。”
不知怎么的,肖骐眼眶就热了。
两人相拥一会,这才提着食盒离去。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天字间。
楚燿堵上墙眼,再把冬雪红梅图挂上,转身坐回桌,拿起茶盏灌下一口冷茶,叹来:“没得救了。”
楚黎梦深有同感,可嘴上却还在逞强:“先别放弃嘛,不是还有最后一计么?”
苏青亦道:“是啊,我相信肖骐一定可以的!”
楚黎梦拢了拢衣襟,道:“怎么老觉得脖子凉凉的?”
楚燿斜眼睨了苏青一眼,后者识相远离楚黎梦。
两人一鬼无声半响,门口传来叩门声,接着堂倌的声音响起:“楚二少爷?”
楚燿调好姿势,道:“进来。”
一名褐衣堂倌推门闪了进来,迅速将门合上,“楚二少爷,隔壁房的二位公子已经走了。”说罢奉上手里的银票,道:“这是公子您刚才让小的交给肖公子的,不过……”
“我知道了,”楚燿夺过银票塞进怀里,又拿了一块碎银抛给他,道:“刚才的事不许对别人提起,否则有你好看!”
堂倌高高兴兴收下银子,道:“小的今天就没见过楚二少爷您!”
楚燿这才点头,结了账后便离开金膳楼。
场景三:
金陵,集市长街。
今日天气清爽,街上多了许多出街闲逛的公子小姐,大多是三两成群,五六一队,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空气中弥充斥着脂粉香气和之乎者也,好不热闹。
肖骐和千面并肩行在其中,引得不少人频频注目。
大多的目光都是落在千面身上的,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欣赏有之,爱慕有之,嫉妒有之。
至于看向肖骐的,也只有羡慕了,此羡慕基本来源千面身上。
肖骐有点恼,又不能无缘无故上前给人家一拳,只好暗暗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戳瞎你们的眼!还看?!喂喂喂,那位公子,你看就看流什么口水!还有那位姑娘,你的媚眼都飞成斗鸡眼了!大爷,你又看个什么劲?你们年纪相差这么大,不合适!!”
“别再看了,他是我的!!!!”
肖骐一路走来,表情十分丰富,身旁的千面早已察觉,遂问:“怎么了?”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肖骐只好假笑道:“没事啊。”
千面看着他的眼睛,道:“没事你的脸在抽什么?”
肖骐谎话张口就来:“可能昨晚没睡好。”
千面立即担心道:“伤口还痛?”
“没,”肖骐道:“昨晚吃多了,肚子难受。这里有点吵,要不我们去那边走走吧?”肖骐指了指一天幽静巷子道来。
千面拉起他的手,道:“走吧。”
眼见二人如此亲密,众行人偷笑的偷笑,心碎的心碎,纷纷散了。
转进巷子,往里走一刻有余,是一片百姓平房,眼下大多都是屋门禁闭,偶有几户半敞着门,门内传来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小孩玩乐的笑声,倒也温馨。
尽头有一条小溪,溪的两岸绿树成荫,清风怡人。
二人席地而坐,吹着清凉溪风,说不出的美好。
谈笑间,一只银白的蝴蝶落在肖骐肩上,扑棱着晶莹的翅膀。
“别动。”千面道:“你看,这是银蝶。”
肖骐慢慢拧头看去,“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颜色的蝴蝶,真好看。”
千面道:“银蝶能给人带来好运。”
“真的?”肖骐即刻许愿:“我希望天降横财!”
千面忍不住笑道:“小财迷。”
二人面对面,温热的气息扑在对方脸上,带有点潮湿的暧昧,撩动着彼此的心。
千面一歪头,脸慢慢靠近……
“哟,这是干嘛呢?”
一道滑里滑调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这场即将奔涌的情欲。
千面抬眸,被肖骐挡住的大半张脸上全是阴厉。
来人只看见他半只眼,便吓得暗暗一抖,忍不住想逃,幸好身后的人用手肘抵住他软掉的腰,小声提醒道:“老大,还有正事呢。”
被唤作老大的男人生得浓眉大眼,脸部粗矿,右脸还有一道黑疤,人称疤佬。
疤佬强作镇定,嘿嘿笑道:“搁这幽会呢?”
千面拉着肖骐起身,不顾几人的目光,从他们身旁擦身走过。
“嘿!”被忽视的疤佬不乐意了,“跟你们说话呢,听不见啊?聋了?”说完打了一个手势,剩下几人上前便将去路拦住。
千面厉眸一沉,道:“滚,我只说一次。”
疤佬偷偷一咽口水,才走上前,故作镇定道:“老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问你们借点银子花花,怎么样?”
千面冷着脸握了握拳头。
却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包裹上来,轻声道:“我来处理。”
千面难以置信地看向肖骐。
肖骐贴在他耳边耳语道:“你放心,这个疤佬是金陵出了名的无赖蠢货,只有贼心没有脑子,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千面不信:“你确定?”
肖骐信心满满:“当然了。”
疤佬等得不耐烦了,“怎样?我劝你们最好识相点,否则……嘿嘿,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客气了。”
肖骐:“你看着,我现在就把他赶走。”
千面只好由他去了,反正他在旁边看着,出不了事。
肖骐抬步向前三步,把千面挡在身后,道:“疤佬,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疤佬嗤笑:“我管你是谁,到了爷爷的地盘,就是母鸡路过了也得下个鸡蛋才能走!”
“嘿,”肖骐撸起袖子,比划着精瘦的手臂,道“我要是你,现在就马上离开。”
疤佬讥笑:“你一个白斩鸡,你以为我会怕你?”
肖骐瞪大了眼,气道:“你才白斩鸡!你全家都是白斩鸡!”
疤佬被骂也怒了,喝道:“不知好歹是吧?兄弟们,给我上!”
眼见事情起了火,千面提拳就要上。
肖骐大手一张:“等一下!”
众人动作一停,面面相看。
肖骐的眼珠子疯狂扫动,很快就瞥见脚下不远有一个木棍,迅速跑去捡起棍子,大喝一声:“敢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站在身后的千面眸光一聚,似乎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他松了松拳头,决定再观察一会。
疤佬手一招,道:“兄弟们,拿下他!”
几人应声冲了上去。
肖骐挥着木棍,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两个,很快几人就被打得倒地惨叫。
亲眼目睹一场‘恶战’的千面眉心一跳:“……”
那边,疤佬夸张应声:“果然有两下子!看我的!”话说完,人就冲了出去。
速度太快,以至于肖骐还没来得及摆动作,待人冲到面前了,他下意识挥棍出去!
“砰!”
木棍紧贴着疤佬的脑袋。
肖骐嘴巴微张,一时忘了动作。
疤佬只觉眼前一花,身子晃荡,甩了甩头,一把扯住肖骐的手,悄声道:“不是说假打吗?怎么来真的?”
肖骐也没想到这手会不受控制,抱歉道:“刚才打得太激动了,一时没收住。”
疤佬:“……”
无语须臾,疤佬倒地大叫一声:“啊!这是什么可怕力量!我好像见到天神了!”
众人:“……”太假了大哥!
嗷嗷惨叫几声,他爬地而起,指着肖骐道:“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做戏做全套,肖骐配合道:“老子在这里等着!就怕你不来!”
疤佬和他的手下们已经跑远了。
肖骐得意朝千面扬了扬下巴,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厉害?”
千面掩下眸中的会意,道:“嗯,很厉害。”
肖骐尾巴彻底翘起来了,拉着千面反复说着刚才自己的英勇身姿和迅捷的动作等等等等……
千面安静听着。末了,像摸小孩一样摸摸他的头,宠溺道:“嗯,你最厉害。”
二人拉着手开开心心地走了。
躲在角落的两人一鬼满脸不可置信。
然后,苏青开口了:“你说,有没有可能千面公子今天突然就瞎了?”
楚燿重复:“千面今天是不是瞎了?”
楚黎梦摇头晃脑:“睁那么大的眼珠是瞎了的样子吗?千面公子心机如此之深,肖骐是没救了,没救了。”
楚燿嗤笑:“叫你不要浪费功夫了不信,这下信了吧?”
楚黎梦不服:“都怪你找的这几个人演技太差了!你看看刚才那个刀疤佬,叫得这么假,瞎子都看出来不对劲!”
楚燿懒得和她争辩,只道:“你以后再搞这些破事不要拉上我!”
楚黎梦:“哼!”
苏青跟在两人身后,再次发出羡慕:“千面公子对肖骐好温柔哦。”
楚燿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黎梦气得原地跺了几脚,对着空气暗骂几声,才提着裙摆追上,“二哥,你慢点,等等我!”
苏青:“楚公子,也等一下我呀。”
两人一鬼慢慢消失在小溪尽头。
某处墙角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