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奇洺知道安语鹤拧住的时候再说一百句也没有结果,只好背起包走了。
出口后他被门后面的迟意吓了一跳,正欲说什么,迟意飞快地做了个噤声手势,孙奇洺明白过来,挥挥手当打过招呼走了。
就这么一个打招呼的功夫,安语鹤又把这句循环了几遍。
在迟意的记忆里,当时这首歌虽然不是他们组正式选进节目里的曲目,但却是被路人拍到后点击率最高的。
安语鹤上一次把这首歌的好几处转音处理得非常漂亮,完全看不出他练习时对这一句一筹莫展的样子。
迟意不由得开始想,他之前,也是这样在深夜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和自己较量吗?
大概是这句实在棘手,教室里传出一声轻叹,紧接着安语鹤又从头开始了这首歌。
迟意觉得安语鹤不能再这样练下去了,正欲进门,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拔腿追上了马上要下楼的孙奇洺。
他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把孙奇洺拉进楼梯间没有摄像头的阴影中,斟酌着开口:“你和安语鹤认识的时间久,他之前是一直这样……不敢在其他人和镜头面前展现情绪吗?”
孙奇洺了然:“你是想问他为什么看起来特别好说话,实际上距离感很强,遇到什么事从来不会和别人说?”
迟意点头:“差不多。”
孙奇洺想了想:“具体原因很复杂,由我来说不太合适,我只能告诉你,他最开始不是这样的。我们几个人里面最松弛的就是他,表现欲也很强,每次遇到什么坎儿一直是他主动来开导我们。”
“后来开导我们的人还是他,但他怎么也听不进去我们说的话,一个人慢慢封闭了自己,我们如果想让他走出来、逼他太紧,他就会开始不着痕迹地疏远我们。”
孙奇洺见追过来的人眉头紧锁,很是在意的样子,又道:“他虽然看上去和谁都可以当朋友,但其实在他心里好朋友和普通朋友还是有分界线的,我能感觉到虽然认识的时间不太长,但你已经能算得上他在意的好朋友了。如果你也真正把他当朋友,说不定在合适的时机他会和你说的。”
对方这几句话说得熨帖极了,一点也没有平时在镜头面前表现出来的作精样子,反而深沉聪明。
想到白天的些许不愉快,迟意主动道:“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你是他的朋友,白天我不是故意要你难堪的,就是不想看安语鹤为难。”
孙奇洺“嗐”了一声,摆摆手:“怪我自己人气太低了。”
说罢他不欲多留:“你刚刚是要找他吧,你快去劝劝他吧,不过估计没啥用。每次他和自己较劲的时候,我们几个轮番劝他都不管用,只有练得达到他的心理预期了才肯休息。”
迟意再次道谢,快步走回了教室。
上一世他并不是没有试探过安语鹤。
自从他们一个团后,合作接触的距离越来越多,迟意也发现了安语鹤时刻紧绷自己、甚至对于抑制自己情绪几乎到了偏执的问题。
那天是在录完一个很累人的竞技综艺后,回酒店的车上,已经没有摄像头在拍了,后排歪歪斜斜地睡倒了一片,只有安语鹤还坐姿端正地坐着强忍困意。
迟意没忍住,偏过头道:“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去呢,你累的话就睡会儿吧。”
在迟意关切到近乎审视的目光中,安语鹤平静地笑笑:“我不累,你睡吧。”
明明累得第三层眼皮都快出来了,迟意腹诽。
他明白再继续下去也是给安语鹤平添社交压力,只好自己睡了。
后来在他们短暂的交际中,每当迟意试图把话题往这上面引的时候,安语鹤都会不着痕迹地岔开。
久而久之他也发现了安语鹤对于这个问题简直避如蛇蝎,如果太直接地过问害怕揭他伤疤,迟意只好先迂回地从孙奇洺这里问问。
得到确有其事的答案后,他反而不急了。
一步一步来吧,在安语鹤眼里,他们上一世是点头之交的队友,现在更是没认识多久,不敞开心扉实属正常。
夜深人静的,迟意怕突然出现吓着安语鹤,于是特意加重了走过来的脚步声,随后轻轻叩了叩门。
大概是因为墙太凉,坐教室角落的安语鹤把卫衣帽子扣在了脑袋上,他今天穿了一套浅粉色的卫衣,远看就是一个可口的草莓大福。
迟意从墙角捞了安语鹤的保温杯,坐在草莓大福身边:“喝口水润润嗓子,我教你唱这几句。”
草莓大福接过杯子,有点意外地抬头:“我还以为你是来让我和你回去的。”
迟意说:“没有差别啊,早早解决不就能早早带你回去休息了吗?”
如果是前世的迟意,是断然不会自信地站在安语鹤面前说出“我教你”这三个字的,一来两人并不相熟,二来他自认自己的技术没有好到可以到处“为人师”的程度。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迟意在上一世的四个月选秀节目中真的学了不少东西,出道后专业老师的课更是没落下。
在自己的专业水平突飞猛进的同时,他自认,现在已经足够做安语鹤的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