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对于音律没那么精通，只是喜好音律迸发时的意境。

老夫子抚琴时，原本有些佝偻的背也挺直，枯瘦的双手却灵活有力。

七弦琴声悠长，散音浑厚，泛音清脆，按音婉转。

林黛玉是极喜欢的，因它带出的空灵之感，叫人仿若身处深山幽林中，又仿若置身雨下屋檐，叫人周身轻松不已，如驾鹤腾云，如雨落青竹。

一曲毕，老夫子睁眼，以手抚弦，无边的温柔。

“各位姑娘，老夫此曲如何啊？”

“夫子既问，学生便斗胆点评。”鹅黄色衣裳的贾玉禾道，“琴是好琴，曲也是好曲。”

林黛玉失笑。

这点评的很到位，甚至过于到位。

老夫子也不恼，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有理，难为你还看出这是张好琴。”

“玉禾半点音律不通，乐器分辨也没有涉猎，不过老夫子却引她为知音，只因她能听出老夫子的弦外之音。”

“嗯？”林黛玉不解。

“夫子曲中似有顿挫，想来踌躇，应当是夫子近来烦郁。”

见老夫子点头，林黛玉有些惊讶，曲中似有这样的调，她以为是编曲如此。

林黛玉见过记忆中那些发生在族学的事，因为当时年岁小，男女未分，大了一些便是和李纨嫂子在一处，倒不知道女学中还有这样的女子。

“不错不错。”见夫子眉开眼笑，她怀疑这夫子琴艺高超，来贾府任教都不是为了那几两银钱。

林黛玉并不觉得这夫子偏颇，士为知己者死，人生在世有一知己，胜过一切。

能听老夫子一曲，已是幸事。

更何况他又讲了许多辨琴的技巧，古曲的史记由来。

半日过去，林黛玉竟不觉得累，若不是仆人提醒该下学用饭，他们还沉浸其中。

学习，真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啊。

林黛玉净手时想。

只是吃饭时，这样的好心情就没了。

这都是什么呀！

一碗混着麦的饭，一碟卖相不佳的东坡肉，一碗萝卜鸭汤，一碟炒豆芽，一块红糖馒头。

林黛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在乎吃喝。

“学堂饭菜比起府上确实有些简陋，哪怕宝玉也没有例外的。”贾探春见她欣喜落空，安慰道。

确实安慰到了，连荣国府的宝贝凤凰蛋都一样，她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这一顿也说不上不好，肉菜汤点心都有，甚至于寻常人家来说，是十分的奢侈。

安慰好自己，林黛玉先喝了口汤，萝卜微甜鸭肉鲜嫩，只是面上的鸭油未去，有些油，也有些鸭子带的腥膻味儿。

勉强咽下半碗汤，她又将筷子伸向东坡肉，这道历经数百年传承的菜，哪怕不好吃也绝对不会难吃。

事实也是如此，大块炖煮过的猪肉，肥肉油脂尽数炖出只留香气，瘦肉被油脂润透，除了本身的质感，还多了几分香料的甜香。

比起东坡肉，炒豆芽就不够合格，炒久了，老了，失去清脆的口感，又因为一路走来闷的时间长，碟子里汤水过多。

红糖馒头，林黛玉是当主食吃的，微甜，蓬松柔软，偶尔咬到红枣的颗粒感，甜味儿会重一点。

至于那碗饭，米香麦香混合自然是香的，但她细嚼慢咽吃了三口就没动了，不嚼的细细的感觉麦子外那层壳划喉咙，嚼细了又累。

一顿饭，让林黛玉见识到食堂菜的威力，吃了小厨房的晚饭都没缓过来，想到明日还要吃一顿，甚至还要吃好几年，她就觉得生活没了盼头。

幸好胤礽额外准备的甜品让她满意。

雪衣豆沙，来荣国府吃的第一顿就有，食材简单，鸡蛋，豆沙，白糖，但考验功夫。

蛋清打发，从蛋液到洁白蓬松，很费力气，然后将红豆沙裹进去，放进适合的油温里，小火炸至变胖变圆，期间需要不停淋油以确保受热均匀，这样的动作需要维持半盏茶时间（5分钟）。

松松软软，香甜可口，像在吃云。

另一道甜品就是姜撞奶，姜榨汁，牛奶煮开，倒进碗中迅速盖上盖，以免热气散发，一盏茶时间便能凝固，再以干桂花点缀，有色有味。

林黛玉身体不好，外在表现便是冬日手脚冰冷，冬天吃姜撞奶更多，也不排斥这味道。

吃好喝好，食堂菜带来的阴影也驱散了。

胤礽看她今日吃的格外香，还有些疑惑，在系统的提示下明白了，原来是被食堂菜摧残了，真惨。

他都不敢想，就林黛玉那舌头，要是去吃九年义务教育下的食堂菜，会哭成什么样。